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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評價黃覺?

2017-03-20時事

「最大的劇透就是找黃覺來演公交司機。」

在熱播劇【開端】的豆瓣主頁,這條短評獲得了超過1.3萬個點贊,穩居熱評高位。

·豆瓣網友留言截圖。

剛播出時,黃覺飾演的公交司機王興德一出場,就有「黃覺出演的肯定不是簡單角色」的彈幕飄過。

【開端】第八集結尾停留在一個特寫鏡頭上,攜帶炸藥的陶映紅(劉丹飾)被制服後,出現另一只手拉動了引線。

觀眾第一時間將嫌疑釘選在了王興德身上,他們把畫面截圖和黃覺的手部照片從各個角度反復對比,試圖證明這個公交司機背負著巨大的秘密。「大家也太努力了!」黃覺笑道,「觀眾能把註意力放在王興德身上,對我來說已經算是一種肯定了。」

熱鬧是他們的

前兩天,黃覺在微博釋出了一組他拍攝的【開端】片場照:導演兼編劇算的背影,「高壓鍋大嬸」陶映紅握刀的手和中二少年盧笛的回眸,配文:「在工位上能拍到的也就這些。」

·黃覺微博截圖。

黃覺所說的「工位」,就是45路公交車司機王興德的駕駛座。在這塊不到1平方米的空間裏,黃覺完成了他的大半戲份。

在這輛「註定」會爆炸的公交車上,大學生李詩情(趙今麥飾)和遊戲架構師肖鶴雲(白敬亭飾)一次次「死而復生」,不斷經歷時間迴圈。為了拯救全車人的性命、脫離迴圈,他們開始尋找真相、阻止爆炸。

時間迴圈題材在國內影視劇中並不多見,對黃覺來說也充滿了新鮮感。拿到王興德的人物小傳後,他看了原著,似乎有些復雜,幹脆把每次迴圈一一羅列出來,做成表格。進入劇本圍讀和創作階段後,黃覺更體會到了這一題材的吸重力——雖然場景比較單一,但是每次迴圈,周圍發生的故事都在變化。

「王興德看似一直在開車,其實面對不同的情況,他的反應都是不一樣的。」黃覺說,「司機的活動範圍就只有駕駛位,駕駛過程中又不能左顧右盼,所以司機對於周圍環境的感知和內心情緒只能透過面部表情變化來傳遞。」

·【開端】劇照。

有網友統計,【開端】前8集,黃覺總共只有11句台詞,而且最長的一句也不超過15個字。黃覺自己也調侃「熱鬧都是他們的」。

劇集播放近尾聲,王興德身上的謎團也終於被解開。正如觀眾所料,他確實不是一個普通司機。王興德與攜帶「高壓鍋炸藥」的陶映紅是夫妻,也是同夥。

5年前,他們的女兒王萌萌乘坐45路公交車時,執意要在沒有站點的大橋中央下車,被後方駛來的貨車撞倒,當場身亡。

王興德夫婦堅持要調查清楚王萌萌執意下車的原因,為女兒伸冤。但調查無果,公交車裏和道路上的這段監控視訊,還被剪輯成鬼畜視訊在網上瘋傳,有不少「鍵盤俠」留下汙言穢語,對王萌萌進行人身攻擊。多重打擊下,夫妻二人最終策劃了這起爆炸,想要以此為女兒復仇。

在王興德身上,黃覺看到了人性的豐富:「一方面因為唯一的女兒意外身亡,讓他對生活失去了原本的希望,從而開始報復;另一方面他的內心也有善良之處,包括幫乘客找錢包、給小偷改過的機會,等等。在很多個瞬間,他的內心也是非常擰巴的。」這種擰巴,在王興德違規放李詩情下車時一瞬的心軟、陶映紅催促他下手時片刻的糾結、開車硬闖路障時咬緊的牙關中都可以讀出。

角色的血肉豐滿與立體多面,正是【開端】的特別之處。李詩情和肖鶴雲挨個排除車上乘客嫌疑的過程,不僅是在找炸彈——老奶奶的手提袋、盧笛的雙肩背包、焦向榮的行李箱、馬國強的蛇皮袋、陶映紅的高壓鍋,實際上也是一個個懸念的勾點,引出配角們各自的人生故事,在懸疑劇的框架之下,勾畫出酸楚與溫情並存的眾生相。

淩教授種菇記

【開端】裏,略微發福的王興德佝僂著背,拎著塑膠袋,小心翼翼向警察道歉的樣子,與早年間黃覺在大多數觀眾心中烙下的印象實在差別太大。從最初【戀愛中的寶貝】到【蕭紅】,再到【地球最後的夜晚】,黃覺一直被貼著「文藝男」的標簽。

標簽的打破是從2021年熱播的【山海情】開始的。在這部劇中,黃覺飾演的淩一農是援助寧夏的福建菌草專家。為了突出教授忙於科研、無暇收拾自己的狀態,黃覺特意把頭發染成花白,並且經常不怎麽洗頭。

·【山海情】劇照。

有網友調侃黃覺「顏值地位幾乎不保」,也有人讓他減肥健身,看起來更「有型」一點,但黃覺卻很不在意:「我其實挺想‘不保’的。」

在很長時間裏,大多找到黃覺的角色都是「有型」的人,「甚至有的只要冷酷的眼神,高昂著頭,或是回頭給個側臉」。對黃覺來說,這在表演上是一種禁錮。但在【山海情】裏,當他把這些東西全部放下的時候,整個人就「活」起來了,不被外在形象捆綁,才能更自由地表達。

比起外形,真正有挑戰的是大量專業術語和口音。黃覺接下淩一農一角時,已接近開機,劇中淩一農是福建口音,可讓黃覺這個廣西人犯了難。他只能先一句句消化台詞,再透過微信發給幾位福建朋友,讓他們發回語音,一句句學。

學著學著,黃覺發現閩南話跟閩東話還不一樣。幾經波折,才練成最後劇中那口真摯中又有幾分喜感的福建普通話。播出後,黃覺塑造的這位既接地氣又有科學家傲骨的淩一農備受觀眾喜歡,還有人專門給這段劇情取了個章節名,叫「淩教授種菇記」。

【山海情】的拍攝地在寧夏的戈壁灘上,黃覺到達劇組後,看到戲中的演員們一個個都瞇著眼、張著嘴,他有些不解地問:「你們這樣是導演設計的嗎?」同組的演員們笑而不答,過了幾天,黃覺自己就明白了。原來,戈壁灘上的氣候很幹燥,瞇眼張嘴的狀態不是故意而為,而是環境造成的。黃覺笑道,來到這裏之後,發現自己眼睛也只能瞇縫著。

·【山海情】劇照。

殺青那天,飾演鄉村教師白崇禮的祖峰喝了一點酒,拉著黃覺的手說:「好多年沒拍過那麽過癮的戲了。」黃覺感同身受,【山海情】也是他近年來印象最深刻、最享受創作過程的影視劇。參演這部劇,給了他在表演這條路上繼續往下走的信心。

【山海情】播出接近尾聲的時候,淩一龍的原型、菌草技術發明人林占熺教授跟黃覺通了一次電話。得到林占熺教授的理解和認可,黃覺心裏踏實了。電話那頭,林占熺教授提起他和團隊花了24年做的事——用菌草技術治理和改善黃河水質,還邀請黃覺有機會去看看。

黃覺聽著,不禁感嘆,現實中林占熺教授所經歷的,比電視劇裏描繪的何止難上千百倍,而他至今心裏還懷揣著這麽偉大的理想,真是了不起。

把「演員」二字雕刻出來

在成功認證「第九十三屆奧斯卡評委」之前,黃覺的微博介紹常年掛著「攝影藝術家、畫家、段子手、帶貨達人」。雖然有幾分戲謔,但這些年黃覺的攝影作品的確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註和誇贊。

2019年,黃覺主演的電影【雪暴】上映,他不僅在片中飾演劫匪三人組的「老二」,還解鎖了海報攝影師的新身份,影片的宣傳海報多數由他拍攝。

黃覺從小就對攝影有很大的興趣。二三年級時,母親去澳門探親,黃覺就提出兩個要求:「要一個能陪我玩的機器人,再要一台照相機。」

機器人沒拿回來,但母親帶回來一台卡玫基照相機。可惜後來家裏缺錢,相機只摸過一次就被賣了。工作後,黃覺給自己買過一台尼康FM2單眼相機,又因為有一次沒錢吃飯而賣掉。

到了2002年拍【戀愛中的寶貝】時,佳能推出一款200萬像素的數位相機,黃覺沒忍住又收入囊中。卡片機輕便,黃覺片場無聊就用它解悶,自此對攝影的熱愛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最初幾年,黃覺曾經迷戀各式各樣的老鏡頭,在一年內,從各種地方收集了200 多個老鏡頭,甚至包括一些稀有的鏡頭,滿滿當當擺在家裏,每天不停地給相機換鏡頭試拍。

但後來,黃覺漸漸意識到,自己對裝置其實沒那麽在乎。「我對這些數據,什麽色散率、玻璃,都不感興趣,我只感興趣那個畫面是不是打動我,怎樣能拍出我要的感覺,就夠了。」

照片關乎的是記憶。黃覺說,他的鏡頭沒主題、沒模式,隨機性很強,有時候端起相機可能只是單純覺得「這個光線還不錯」。最常出現在黃覺鏡頭下的,就是愛人麥子和孩子小核桃、小棗。

·黃覺經常在微博發與家人的照片。

黃覺常常在微博分享攝影作品。2019年,有位微博網友給他發來私信,說自己因為心梗「死了一小會兒」,剛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現躺在病床上忽然想起,好像連張像樣的遺照都沒有,她問黃覺:「你能幫我拍一張照片嗎?萬一以後發生了什麽,我還能拿來當遺照。」於是,就有了第一張「你好女生」的照片。

黃覺打小最怕的事情就是家人變老,所以一直不敢拍自己的父母。拍完這位女孩後,他覺得「好像有了一點註視的勇氣」,母親成為「你好女生」的第二位主角。從此,「你好女生」成為他長期堅持的攝影計畫,意在透過鏡頭看不同的女性人生。

·黃覺(右)正在打印照片,照片裏的人物是他母親。

後來,黃覺又拍了樓下拉面館的經理、患上抑郁癥的白領、職業越野摩托賽車手……還曾不計成本地帶團隊飛去舊金山拍攝自由式滑雪運動員谷愛淩。

20多年前,出於對搖滾樂的向往,黃覺成為北漂。曾經傾註過熱忱的音樂夢,現在也依舊沒有消逝。疫情居家期間,他喜歡上了打碟,練了兩年,現在時不時露一手。1月20日晚上,他在微博直播間上演了一個小時「DJ秀」。

在剛剛過去的2021年裏,黃覺接連發表【市井歌】【Time Value(時間的打賞)】兩首單曲。在由他一手完成詞曲創作的【市井歌】裏,他唱對40歲的感悟: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不需要從頭再來,時間一天一天消逝應該是最好安排。黃覺說自己一向隨遇而安,生活安排了什麽,就坦然去感受它。

拍【地球最後的夜晚】前,40歲出頭的黃覺意識到自己到了該面對中年危機的階段,雖然他並不明確自己的危機是什麽、會不會來,但仍想給自己「一份度過中年危機的禮物」,於是他毛遂自薦,拍了畢贛的電影。黃覺說,需要這些深刻的作品慢慢地把「演員」這兩個字在自己身上雕刻出來。

·【地球最後的夜晚】劇照。

後來,從【山海情】的淩一農到【開端】的王興德,黃覺從熟悉的文藝片領域走出,反而收獲了更多的可能性。這些作品和角色,也將他身上「演員」二字的刻痕實實在在地加深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