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感覺到導演需要重視一下故事體量和故事篇幅之間的矛盾了。把第五季看完後，不否認這一季的制作肉眼是可見的精良，視效音樂等都很不錯，而且歷經四季，爛命華和刺客玖那兩場打戲仍然能帶來不同的驚喜，喜歡【功夫】的觀眾仍然能繼續發掘彩蛋，此外梅花心理和實力的進境，以及伍六七小號接納越來越被了解的大號那兩段開門和擁抱的文戲也很棒。但另一方面，一是填坑仍然跑得比挖坑慢，二是支線讓這個短系列看起來越來越雜了。越來越難以預期的主線節奏下，觀眾在日常篇裏焦躁（看到疑似伏筆或者沒講完的地方就開始應激：完了又挖坑）、在主線裏吃不飽，負面的觀影體驗逐漸擾亂心神，以至於原本的期待開始反噬，口碑難以維持，甚至第五季評分直接掉至7.7分。
故事性很重要，觀眾感知也很重要。在一季10集、每集10分鐘的篇幅限制下，觀眾對細節和篇幅都是很敏感的。把篇幅分一部份給支線，又把細節分一部份給坑，無異於讓食客一邊吃正餐一邊吃糖水和開胃菜，既沒能讓開胃菜正確地開胃，也沒能讓正餐得到充分的品嘗。更不利的是，一至兩年的播放周期下，觀眾對內容資訊量和記憶點的要求只會更高，有限播放時長裏讓坑和支線做代餐，是難以支撐和滿足觀眾對故事表達的需求的。
這裏做了一張圖，以小號對大號的追逐、大號在小號的融合為主線，淺綠色則代表與主線較強關聯的集數，此外對幾條明顯的劇情線按季做了梳理和提煉。梳理完可以發現，第一季講了主角不知道自己是誰最後終於知道了，第二季講了主角想要留在小雞島但終於留不了了，第三季到第五季講青鳳江異能國講青蓮派，但圍繞主線，其實只發生了主角中毒然後發現另一種毒的事情。不是不能停下來打磨主角內心變化，但3-5季下來，大號仍然沒有寫清，這個基礎上主角再怎麽自我探討，空間也很有限，進展自然更不會多了。主線節奏被拉長的問題也就很明顯了。
第五季雖然主線進展寫的文字最多，但實際貢獻在五季中最小，甚至只能說是對第四季起到一個補充的作用：一是解開了醉生夢死和黑玄冰毒，標誌著記憶正式解鎖；二是借無眼法師交代了刺客組織的由來以及柒從被培養再到叛逃的過程。白衣女如大家所料是被計劃好的一環，需要註意的是，狡猾的導演還是留了一手，伍六七表示「我覺得法師剛剛說的故事不是所有的真相」。整體而言，前者將主線輕輕往前推了一下（實際上第四季末就在做這個事情了，第五季開頭只是詳細展開做法和成果），後者則填了重要的坑，但未填完。
與此同時，白狐被斯特國帶走時的詭異笑容成了伏筆，梅花十一沒拿到的東西是什麽和為什麽要拿均未知，最大功臣之一的爛命華前塵過往依然神秘，觀眾仍未知道那天伍六七拿到的錦囊裏寫了什麽，刺客玖和所謂與柒同源的力量和師傅昭示著新坑出現，不知所蹤的代號捌更是另一個坑，歐陽贊師傅一事歷經三季仍未解開謎團一角，暗影刺客黑石的戲份已經鋪墊，青鳳繼續生死未蔔，有關斯特國和異能國的紛爭更是貫穿已久。大致盤點下，就已經可以羅列這麽多新的舊的坑了。
回到開頭所說故事體量和故事篇幅之間的矛盾的事情。伍六七的故事主線是刺客的人性覺醒。在當前這個時長限制下，觀眾的預期大致是從小雞島相關的人和事出發，快速展現各路草莽英雄的多面人生和真情羈絆，給主角起到一個充分的情感和認知上的沖擊，再回收暗影刺客一線的前塵往事，把故事高潮推向大小號的自我和解和武技融合，成就一個短小精悍視效精彩的短篇系列。
然而肉眼可見，本該作為短篇的故事似乎在朝著長篇的做法試探，支線在悄悄膨脹，主線的空間在被擠壓、節奏在被拉長。故事樣版裏，「各路草莽英雄的多面人生和真情羈絆」就是天然的深水區。第四季青蓮派舊事是最大規模的一次試水，將赤牙和江主任的故事敘述優先級放在了不亞於主線的地位上（第五季赤牙代理主任作為日常篇倒是不錯）。豐富人物血肉是好的，支線故事本身也是有討論空間的，但從故事性質以及對主線的影響來看，這個篇幅和敘述重點是不合適的。
作為值得一提的支線，原本或許只需要在正片中幾筆連成線，剩下作留白，然後番外中或者用簡潔利落的方式填填坑就好。像第二季江主任變身後的回憶，還有第一季番外對梅花身世、雞大保和小飛身世的倒敘，就很出彩，不比正片品質低。從這些處理來看，導演其實是知道把情節重點控制在哪裏，以及在有限時長裏怎麽取舍的。
除了主線節奏拉長，這一季無眼法師一集推主線的方式上也略顯生硬。伍六七從梅花山莊離開，突然遇到一片陵園， 就像觸發關鍵劇情一般，無眼法師出現並講述了一個故事。伍六七反映再一次有違計算後，他繼續表達單方面的猜測和結論，就像NPC盡職盡責地完成一個任務。一集結束，讓我感到好像淡淡的，就是，淡淡的。好像我也完成了一個打卡任務。
寫了很多認為做得不夠的，最後再補充一些想要表揚的吧。有關爛命華的情節從設計到布置在我看來都是比較優秀的：
首次出場（S02 E03）拿出五本武林秘籍抵消費，留下一個漫不經心的伏筆。第二次出場隨口道破伍六七用氣之道，同一集伍六七在和梅花十一的對抗中驗證了武林秘籍真實有效，以氣馭剪得到進步（S02 E07），後來秘籍又在和赤牙對戰中立功（S02 E10）。此後在異能國，先是從斯特國王子手中救下異能國孩子（S03 E07），然後是提供自己挖的密道，把伍六七一行人一口氣送到玄武國拿藥救下可樂(S03 E08)，再是發動青龍幫雞大保打聽伍六七下落，間接使歐陽贊獲得訊息及時救場（E04 S03）；後來則耗費功力為伍六七運功排毒（S04 E08、S05 E02），亦師亦友地，在其面對斯特國人差點陷入嗜殺時對其循循善誘，喚其理智止其殺心，在其控制不住力量時進行實戰教導，正式展現實力並使伍六七獲得「分體戰術」的靈感（這一戰術在伍六七後來對抗刺客玖時發揮作用），在其使用魔刀透支後提醒其慎用魔刀，並賜予錦囊一個。
復盤下來，爛命華每一次都是有效出場。劇情作用上明顯，相關的情節一環扣一環，前後幾乎都有所呼應，而且幾次直接或間接為主角提供解題辦法，提供重要助力，憑實力從路人變成主角團最大輔助之一（不敢忽視神醫的作用），出場品質很高。導演的刻畫也是上心，第二季出場丟擲散漫乞丐的形象，深藏不漏，吊起觀眾胃口；第三季輕松揭開玄武國青龍幫幫主身份，順勢拉主角團一把，盲盒開出大佬的爽感拉滿；第五季爛命華上升主角的人生導師，放浪形骸但極其靠譜，身體救治和精神撫慰雙管齊下，還能幫助練號，層層遞進，配齊了元素。截止目前爛命華相關的劇情線走得還是比較利落的，希望未來也能保持，盡管期待揭示他的過去，但不希望再一次回到看第四季青蓮派故事的時候。
另一個想表揚的，也是扣一下題，第五季第十集除了流暢精彩的打鬥，伍六七心技融合的作戰方法也很好品。先是力速均難匹敵刺客玖，魔刀被搶。但是當他想通不一定要做過去的自己才能駕馭魔刀後，心結的開啟馬上反映在了戰鬥技巧的迅速提升。劍和劍鞘均為他所用，同時刀不必一味遵守刀的用法和刀的形態，向前的也不必只是刀刃，鞘可以出擊贊拳，不夠用時拖鞋也可以分體攻擊。那些在柒身上習慣的事情全都由現在的伍六七重新定義。拼成伍六七的是以前的和現在的所有碎片，這就是第五季記憶碎片的精神所在。
導演對魔刀的設計真的很有想法，看伍六七的狀態，就看他怎麽用魔刀。要寫伍六七，就寫魔刀千變萬化古靈精怪。
梅花十三的心技融合歷程也是類似。梅花在母親慘死的回憶中煎熬一遍又一遍，第三季曾勸伍六七，「如果那些回憶會讓你痛苦，為什麽不幹脆忘掉算了。其實人沒有回憶也能活下去。」 即便知道梅花莊主可以救伍六七也不想低頭。第三季末，抱著痛苦也沒有關系、「不要害怕，不要退縮」的心情迎戰黑鳥，創造了魔刀為梅花續刃的名場面。到了第五季，她為了師傅回到梅花山莊求助，直面父親和與父親不作為帶來的痛苦回憶，接受小時候自己的無力，雖然修煉成果還沒有展現，但是眼神和氣場已然變化。
梅花也好伍六七也好，他們接納過去的自己，無論是弱小的還是是陰暗的，並且憑借自己的力量戰勝陰影，把自己帶出了困局，浴火重生。彈幕裏經常被提到的那句歌詞，「解開昔日舊枷鎖，今日方知我是我」，大概就是這樣的意思吧。
p.s.看到片尾彩蛋原來是遊戲廣告，感覺是預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導演野心是大的，他知道觀眾偏好，了解作品的商機在哪，也漸漸形成了布局。動漫、漫畫、周邊商城、大電影、音樂會、遊戲，不知不覺已經做了這麽多的探索。能用才華和靈感掙錢是很了不起的，反過來也能是好的創作動力，作品和商業互相牽引，能雙收是再好不過。但導兒啊，切記千萬不能像秦時那麽玩呀。
p.s.第五季的片頭制作，有時會讓我莫名其妙想到柯南大電影的片頭，有時則會讓我恍惚間想起毛不易後來再次唱的那版【如果有一天我變得很有錢】。那種藏都藏不住的變富有的感覺是該死的令人羨慕和欣慰啊嗚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