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現的時候，我夫君謝明修和對門庶女的愛情故事已經快走到高潮。
他恨原身下藥算計了他的婚事， 恨了她一輩子。
哪怕原身婚後勞心勞力，為他操持一切，在內孝順公婆，在外揚他賢名，與同僚閑談提及各自妻子時，他依舊只會罵一句「毒婦」。
後來那位庶女因為婚事鬧自殺，他心疼到不行，力排眾議，要娶她做平妻，明著打我的臉。
我笑意吟吟。
「好說，和離便是。」
1
原本準備了一籮筐數落之言的謝明修忽然就停住了。
他就跟個木偶一樣，僵硬地將他那粘在蕭蓉兒身上扒都扒不下來的深情眼神，挪到了我身上。
好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語，他哽了許久。
「宋檀，你，你說什麽？」
「你？你？你要與我和離？」
周圍看戲的幾房，此時更來了勁。
平日裏她們看不上原身靠著下藥嫁進府裏的做派，最愛給原身找不痛快。
也沒什麽原因，單純是因為這個家裏原身最好欺負，做的事最多，地位卻是最低的。
人盡可欺。
「我說二弟呀，她這話說出來，咱們大家是一點兒不信的，她平日裏一顆心恨不得吊你身上，哪兒舍得和離呀哈哈哈……」
「是的呀，那好不容易下了藥進來了，要是和離了，哪還有下一次機會呀？」
頓時哄堂大笑。
謝明修深以為然，又恢復了那副對我避之不及的模樣。
「我說老二家的，平妻而已，你如此專橫做什麽，那三品的誥命不還是掐在你手上？你難道不要了？」
一直唯唯諾諾哭哭啼啼的蕭蓉兒上前扯了扯謝明修的衣袖，哽咽著聲音，一副無能為力卻又大義凜然的模樣。
「謝大哥，你不必為我為難了，你有這樣的賢妻，怎能和離呢，我，我走了，謝大哥，你一定要記住我……」
「蓉兒！」
謝明修不顧所有人，直接將蕭蓉兒緊緊攬進懷裏。
「我說了會娶你，就一定會娶你，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至於我，他冷嗤了一聲。
「賢妻？慣會在外裝模作樣，不顧名節的毒婦而已。」
周圍又是一陣細小的譏諷聲，幾個妯娌看好戲看得心滿意足。
蕭蓉兒在謝明修看不見的地方用無辜的眼神看著我。
都是綠茶，誰不知道她的心思。
我上前，扯開兩個人，在謝明修不善的眼神下，將謝家庫房鑰匙拿出來，直接放進了蕭蓉兒手裏。
謝明修神色好看了一些。
「讓蓉兒學著管一管中饋也好，你有心了……」
與此同時，我的貼身侍女碧兒端著一方托盤出現，上前直接放進蕭蓉兒手裏。
那是三品誥命夫人的誥命服。
再然後，碧兒遞給我一張和離書。
那是謝明修很早就寫好的。
這樣他就能隨時隨地肆無忌憚冷暴力原身，逼她離開。
如今我簽上了「宋檀」兩個字。
謝明修被一系列的動作砸得發懵。
「你到底要做什麽？能不能別在這裏發瘋了？」
我將那和離書扔在他臉上。
「如你所見咯。」
2
謝明修被和離書糊了一臉，惱羞成怒地拿下來，仔細一看，才發現是我已經簽好字的和離書。
也就是說——生效了。
我跟他再不是夫妻了。
「宋檀，你……」
謝明修可能以為我只是說說而已威脅他，卻沒想到我真的敢簽字吧。
但我不是宋檀，不是書裏寫的那個愛他愛得死去活來，為了他不惜把整個宋家一起拉上賊船的宋檀。
我是局外人，冷眼旁觀謝明修的狼心狗肺不要臉至極與宋檀的言不由衷。
選擇權落到我身上，我只會有一個選擇。
讓這扒在我身上吸血的一大家子都下地獄。
謝明修剛要開口說話，又被我打斷。
「不信是麽？覺得我只是嚇嚇你是麽？」
我接過了碧兒掏出來的一沓和離書。
再次摔在他身上。
「過去你每在外面罵完一句‘毒婦’，回來都要憤憤不平洋洋灑灑地寫上一封砸在我身上。」
「如今八十八封我全部簽了字，可還滿意？」
聽起我提到「毒婦」兩個字，謝明修臉色微變，很快又變得理直氣壯。
我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麽。
「覺得自己是受害者？覺得自己很委屈？」
「我給你下藥，我是毒婦，你怎麽不問問你這些兄長嫂嫂弟弟弟妹們，問問你家那個架子比皇太後端的還高的‘侍郎之母’，二十五雙眼睛，看見沒有，阻止沒有？」
「你要不是我那在邊疆殺敵的老爹的女婿，你一個二甲也配進六部啊？」
「一家人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裝什麽？」
三房夫妻兩個脾氣都爆，聞言怒而拍桌站了起來，指著我破口大罵。
「宋檀！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把嘴給我放幹凈一點！」
我摘下頭頂的一根簪子，擲了過去。
簪子直接沒入三房太太坐的檀木椅腿，椅子裂開了。
現場也安靜了。
「怎麽？戳到你心窩子了？」
「我大概是脾氣太好，才叫你忘了我是什麽人了。」
二房敢怒不敢言，椅子裂了沒地方坐，只能尷尬地站著。
我轉而看向謝明修。
「謝明修，我要是有選擇的權力，嫁給狗都不會嫁給你。」
「真是慘過做雞。」
他呆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走到蕭蓉兒身邊，看著她藏不住喜色的眼眸，好整以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加油，我等著看你和他伉儷情深，風雨同舟呢。」
隨後在她略有不解的神色中，我勾著唇，湊近她耳畔。
「在這個故事裏，你可不是主角。」
3
我穿進來的這本書，是本強制愛各種纏結不休的虐戀情深文。
至於謝明修？
他是被強制愛的那一方。
強制他的那一方，是當朝長公主，皇帝唯一的女兒，掌上明珠。
長公主豢養面首無數，荒淫無度，且暴虐成性。
在秋闈中對謝明修一見鐘情。
原身義無反顧給他下藥嫁給他，將他和整個宋家綁在一起，就是得知了長公主的心思。
宋家勞苦功高，皇帝當然不能寒了宋老將軍的心。
原身是為了救他，卻忍氣吞聲被誤會這麽多年，最後直接病死。
我當時讀到這裏的時候，一口血差點嘔出來。
窩囊，太窩囊了。
當時我就想，如果給我選擇的機會，我一定讓死男人愛死哪兒去就死哪兒去。
我不僅不會死在這裏，我還會親眼看著他被那位長公主攥在手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這裏，我心情都好了許多。
看著一箱一箱往外搬的嫁妝，我勾唇輕笑，感覺陽光都是明媚的。
「與我和離，你竟然如此開心麽……」
謝明修站在我身邊，神情中隱忍且帶著不解，似乎不明白我的轉變為什麽如此之大。
「哎喲，哎喲，搶劫啦——」
「誰，誰敢把我們家的東西往外搬！」
「報官，快報官！」
謝明修的母親謝老夫人走出來，對著我破口大罵。
「你這個小娼婦！要滾就滾，還敢順走我們謝家的東西！你不要個臉你！」
「你還好意思笑！你從我們謝家滾回去，誰還敢要一個成過婚的破鞋！你也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
「放下，你們把東西都放下！」
謝老夫人見沒有人理會她，沖上來就要打我。
在離我不過三尺遠時，一柄長槍忽然擦過她，戳進了她旁邊的柱子上。
謝老夫人嚇成了鬥雞眼，縮得跟鵪鶉一樣，其他幾房四散逃竄。
「我的女兒，敢說三道四的，都死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書中描寫的這位愛女如命鐵骨錚錚的戰神將軍——宋檀父親的聲音。
現世無依無靠的我竟然想哭。
父親身著鎧甲，儼然將將回京。
書中這個時候，宋檀死了，喪禮草草舉行，父親拼死拼活回來見到的卻是女兒的屍體，然後，一口血吐出來，直接在女兒屍體身邊斷了氣。
還好，這一次，一切都來得及。
「檀兒，來，跟爹爹回家。」
謝明修想追上來的時候，我回頭，看著他笑。
「當然開心。」
「回去我就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蕭蓉兒委委屈屈地拉著謝明修的袖子。
我也祝福了她一句。
「加油，記得活到我下次見你。」
和離的訊息，我已經找人，散布進宮中了。
那位長公主，現在應該比我更想敲鑼打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