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拍在桌子上的黑卡,我默默咽下去了那句我不願意。
我會追顧時笙,是因為和蘇顏的一個賭約。
蘇顏是滬市商圈蘇家的大小姐,她的爸爸蘇有為是滬市十大企業家之一,也是我的繼父。
我媽是蘇有為的秘書,和我生父離婚後,她一心投入工作,卻意外和上司產生了愛的火花。
那時蘇顏已經八歲了,她的母親在生她時意外離世。
此後蘇有為專心創業,對她的關心也不夠多。
我和蘇顏都抗拒組建這樣一個新的家庭。
可是小孩子的一點點不情願並不能左右大人的決定。
我媽和蘇有為閃婚,然後跟著他天南海北地出差。
我和蘇顏不得不一起在蘇家祖宅,跟著蘇家祖父母生活。
蘇顏柔弱小白花形象只是裝的,那個時候,她欺負起我來從不手軟。
我卻是寄人籬下,沒辦法以牙還牙。
我們兩個是在中學時我選擇住宿後,關系才緩和的。
誰料我倆居然又被同一所大學錄取,她學漢語言我學電腦。
看著蘇顏留起黑長直,小白裙加白開水妝,把我們學院的直男迷的神魂顛倒,我默默別開頭,假裝自己不存在。
但是,我沒打擾蘇顏,蘇顏卻找上了我。
「這人是我爸給我安排的聯姻物件,幫我解決一下。」
蘇顏把顧時笙的資料拍到桌子上。
我弱弱提醒:「殺人犯法的……而且我也不會啊。」
蘇顏翻了個白眼:「就不能合法地解決他嗎?」
我表示願聞其詳。
蘇顏說:「你來和他談。」
我指了指自己:「我?」
「對啊就你,」蘇顏理直氣壯地說,「反正我們兩個都是蘇家的女兒,誰和他聯姻不是聯姻。」
我拿起顧時笙的資料看了一眼,185大長腿,長的就很貴氣,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
能看的出來,我繼父是認真給她挑選聯姻物件的。
我說:「結婚是大事,你不願意,可我也不想勉強。」
蘇顏把黑卡也拍在桌子上:「事成之後,給你五百萬。」
我到嘴邊的話硬生生轉了個彎,深情款款地說:「我覺得我對它一見鐘情了,竟然一點都不勉強。」
「別拿這麽色迷迷的眼神看著我的卡!」
蘇顏顯然知道我說的「它」不是指顧時笙,聞言惡寒道。
「這五百萬可不是那麽好掙的,我給你三個月時間,如果你能拿下他最好。」
「如果我不能呢?」
蘇顏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笑瞇瞇地說:「我會幫你加把火,把你倆一起送到床上。」
我:「……」
2
感謝蘇顏送來的關於顧時笙的詳細資料,我很快就掌握了他的愛好和動向。
顧時笙沒談過戀愛,原因無他——此人雖然臉長的好看,卻是個狗脾氣大少爺。
我拿到了經濟學院的課表,在公開課蹲守顧時笙。
然後,我蹲了個空。
不是吧?
我對於經濟學院的課程毫無興趣,開始在後面刷朋友圈。
結果刷到了蘇顏的動態。
【秦阿姨生日快樂!宴會也太少女心了吧~】
配圖C位赫然是托著蛋糕的顧時笙一家。
原來今天是顧時笙媽媽的生日,他逃課去給母親慶生了。
我無言以對。
坐我外面的哥們已經睡下了,我也不方便現在溜出去。
我開啟自己的小號,輸入顧時笙的社交帳號,發了個好友申請。
然後不出意外地沒有回應。
我嘆了口氣,看來還是要想辦法和他見面,再要聯系方式。
第二天,我特意挑了一節選修課蹲點。
沒想到這節課人來的意外的齊,教室幾乎都坐滿了,只有後排有一個空位。
這次是最外面的位置,我背著包走了過去,發現旁邊趴著桌子上睡覺的哥們格外眼熟。
大概是感覺到自己旁邊有人坐下了,睡覺哥突然擡起了頭:「你說你爸媽到底怎麽想的,難不成你真要……」
看清楚旁邊坐著的是我,他一個急剎止住了話茬。
「你好啊。」我和他打招呼。
睡覺哥撓了撓頭:「啊,這位同學,你也是來看藺教授的吧?可是這個位置……」
「這個位置已經有人了。」
一道好聽的聲音突然插進來,我擡起頭,顧時笙站在我身邊,垂眼看著我。
「同學,不好意思啊,」睡覺哥說,「這是我舍友,我給他占的位置。」
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顧時笙居然主動送上門了。
我故作為難:「可是剛剛你也沒說這裏有人啊。現在教室都沒有空座了。」
顧時笙聽到我的話,皺了皺眉,表情有些不耐。
臉上簡直寫著「我管你去哪裏」。
但他的修養還是戰勝了他的不耐煩。
「那你說該怎麽辦?」
我這個人脾氣挺好,卻有一點毛病。
我小時候受過不少臉色,現在就特別討厭囂張的人。
哪怕他現在是囂張的五百萬都不行。
我說:「既然我們兩個都想要這個位置,那就各退一步吧。」
顧時笙示意我說說看。
「我坐椅子上,你坐我腿上,如何?」
「噗……」我旁邊的睡覺哥已經開始笑了。
顧時笙呵了一聲:「這樣多不好。」
他譏誚道:「不如你去講台上坐吧。這麽會說,不能埋沒了你的天賦。」
我聞言擡起眼,和他對視。
我們兩個之間的氣氛逐漸劍拔弩張。
就在旁邊的男生有些坐不住了,準備上來勸架的時候。
我笑著開口:「要不然這樣,這節課我就不聽了,座位給你。等下你幫我簽到,你看如何?」
是我錯了,我不應該對五百萬囂張。
我會突然退一步,不僅是為了避免和顧時笙起沖突。
更重要的是,幫忙簽到的話,我就有理由加他微信了。
「倒也不是不行。」
聽到顧時笙這麽說,我眼睛一亮,正要掏出手機。
卻聽到他又不緊不慢地補了一刀:「可你不是計科專業的嗎,蘇家妹妹?」
聽到他的話,我霎時間感覺五雷轟頂,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睡覺哥很震驚:「你們認識啊?」
對啊,我也想問,我們應該認識嗎?
我很少以蘇家人的身份出席活動宴會,和顧時笙更是沒見過幾次面,他怎麽會知道我是蘇顏的繼妹?
「算是個妹妹吧。」顧時笙勾了勾唇,替我回答了他舍友的疑問。
我也回過神來,乖巧地喊了一聲顧家哥哥,然後解釋說:「我過來蹭課的,剛剛那麽說只是不想讓位置啦。」
看到我倆認識,睡覺哥也松了口氣。
「藺教授的選修課確實熱門。這樣,你們兩個一起聽吧,我回去睡覺了。」
我站起身,讓睡覺哥出去,然後坐到了他的位置上,對著顧時笙眨了眨眼。
顧時笙盯了我片刻,還是坐到了外面。
3
上了課我才知道,藺教授是個博學知性的大姐姐,授課風格輕松活潑,有許多學院的學生慕名來蹭課。
而顧時笙今天和我爭這個位置,則是因為他要做個人作業,上台匯報。
他這人冷冷的,不愛說話,瞧著就是不太好相處的樣子,沒想到演講風格也是如此,能用一個字概括的絕對不會說兩個字。
但偏偏專業素養很硬。
我托腮聽他講完,藺教授對其給予了很高的認可,但面對誇獎和底下的掌聲,顧時笙眼皮都沒擡一下。
回到座位,我把我的手機遞了過去:「加個好友嗎?我還沒有你的聯系方式呢。」
「我不加不熟的人。」顧時笙拒絕了我。
不加就不加。
我收回手機,結果不小心打到了顧時笙放在桌子上的玻璃杯。
「啪」的一聲,水杯摔下課桌,摔了個四分五裂。
顧時笙的臉瞬間就黑了。
「我可以解釋!」我連忙說,「我是不小心的。」
「我也可以賠償,要不我們加個微信?」
我又把手機遞過去。
「不用了。」顧時笙繃著臉。
「哦。」
記住了上次的教訓,這次我特意把胳膊放低了,避免再碰到他的東西。
結果我罩衫上的袖扣勾到了他的鋼筆,眼看著鋼筆就要軲轆下來,我和顧時笙急忙都伸手去接。
結果我把他的手壓了下去,而鋼筆從我們兩個胳膊的縫隙裏滾了下去。
我連忙又一勾腳,他的鋼筆穩穩插進了我的鞋裏。
「搶救成功!」
我松了口氣,把鋼筆拔了出來,遞給顧時笙。
顧時笙看了看筆,又看了看我的鞋,很堅決地搖了搖頭。
「幹嘛!我每天都洗澡的好不好!」
我惱怒地說完,又一轉眼珠:「要不然這樣,我賠給你一根鋼筆,你加一下我好友,改天給你送過來。」
「都說不用了,你有完沒完?」顧時笙冷了臉。
但我完全不怵他的臉色,繼續不怕死地說:「那你就收下你這支筆,不然多不好意思。」
顧時笙:「……」
他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最後終於妥協一般,轉頭看向我。
「東西不用你賠。加了你好友,你就不會纏結這事了吧?」
我連連點頭。
他拿出手機,無奈道:「我掃你。」
然後第二天,不同的選修課,不同的教室。
顧時笙剛在學生裏找到他的舍友睡覺哥,就再次看到了坐在他旁邊的我。
我和他揮揮手:「好巧啊。」
顧時笙:「……」
接下來的幾天,我又「偶遇」了顧時笙兩次,還和他的舍友方添新加了聯系方式。
顧時笙對於我頻繁在他身邊刷存在感似乎沒什麽反應,甚至默許了我幫他和方添新占座,還會在我聽不明白課程時講解幾句。
只是,我還是領會了這位少爺的脾氣。
為了感謝顧時笙教我金融學,我特意買了霸王茶姬的奶茶,帶給他和方添新。
原本在睡覺的方添新高高興興地收下了,而顧時笙看了一眼,有些嫌棄:「我從來不喝這種飲料。」
我原本要遞給他的動作一頓,手在空中打了個彎,自己給插上吸管。
然後左手一杯右手一杯,朝他挑眉:「你怎麽知道我喜歡一個人喝兩杯?」
顧時笙:「……」
方添新:「……」
我喝了兩杯飲料,下午的英語課跑了好幾趟廁所,舍友都開始給我推薦腎寶。
好不容易結束了一天的課程,外面居然下起了雨。
我最後去了一趟廁所,把自己的折疊傘拿在手上,準備打傘回宿舍。
結果居然在一樓大廳看見了顧時笙。
他手上拿了兩本書,看起來是剛上完課。
我和他打了個招呼:「晚上好。」
顧時笙嗯了一聲,卻沒有離開大廳的意思。
我想到他全身上下似乎就兩本書和一支筆,意識到了什麽。
「你沒帶傘啊?」
顧時笙又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看起來悶悶不樂的,難道是不想淋雨所以不開心?
我說:「我有雨傘哦。」
顧時笙聞言轉頭看向我,眼裏隱隱有松動。
他剛要開口,我嘆了口氣:「但是你應該從來沒有用過這種檔次的廉價雨傘,所以我就先走了哈。」
說完這兩句話,我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外跑去。
我怕我走的太慢,臉上的「嘻嘻」會出賣我。
「池小晴。」
顧時笙忽然喊住我。
我原本已經蹦噠出去了兩步,聞聲又轉回頭來。
「開玩笑的,」我笑著把手裏的傘遞給他,「你拿著吧。」
「對不起。」
顧時笙的這句道歉讓我一楞。
我原本覺得,顧時笙就是個高高在上的毒舌少爺。
雖然明面上要討好他,可我心裏是有些鄙夷的。
顧時笙抿了抿唇,能看出來他有點緊張,耳尖都透著微紅。
「我不應該那樣和你說話的。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這下反而是我有點驚訝了。
哪怕是蘇顏,在與我和好的時候,也只是別扭地扔給我一堆大牌包包和護膚品。
若不是我夠了解她,看出了她的難為情,我差點以為她是來和我耀武揚威的。
顧時笙是我接觸到的上流圈子裏,唯一一個冒犯我之後會誠懇給我道歉的人。
「沒什麽,」我看著他接過我的傘,「我也挺幼稚的,還嘲諷回來了。」
顧時笙恢復了那種冷冷的神情,輕哼一聲說:「我不和你計較。」
不知怎麽,我忽然覺得他這樣的傲嬌有點可愛。
顧時笙上前幾步,走到門口。
「砰」的一聲,我的傘被撐開,像是雨夜裏突然綻放的花苞。
他站在隔絕雨幕的那一小方天地,回過頭來看我。
「走吧,我來撐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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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雙杯奶茶的後遺癥並沒有結束。
晚上,我不出意料地失眠了。
不僅如此,我感覺自己成了峨眉山的猴子,仿佛正在叢林裏抓著藤蔓蕩來蕩去。
我在森林裏蕩著秋千,抽空回方添新的訊息。
我把顧時笙送到他宿舍樓門口折返時,遇到了蹭學妹傘回來的方添新。
他看到我們兩個站在一起,人都傻了。
「我不是讓你在教學樓門口等我一下的嗎?」
顧時笙也看著他和學妹:「那你等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