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說她最近胸口發堵,跟我要五萬塊錢去北京檢查,我想陪她一起去,她說有人陪她去不讓我去,讓我在家等訊息,我沒有猶豫就給了她五萬,六天後,妻子又發來訊息和我要錢,這次她要十萬,我產生了懷疑。
我妻子叫張玉霞,我們不是原配,我們都是二婚。張玉霞是因為她前夫不務正業,嗜賭成性,家裏外債累累,她還經常挨打,和前夫過不下去了,六年前與前夫離了婚。
張玉霞嫁給我的時候,帶過來了一個女兒,她生過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兒子留給了前夫,女兒跟了她。
我問過張玉霞:為什麽不把兒子也帶過來,讓他跟著那樣的父親,他娶妻生子都苦難。
張玉霞說:是兒子的奶奶舍不得放他走,我也不好強求。
張玉霞的女兒叫馬玉倩,和她母親一起來到我身邊的那年,她才17歲,正讀高中,後來她考上大學,主要是我出資供她讀大學的,她母親沒有穩定工作,只是偶爾會給她一點零花錢。
去年,馬玉倩大學畢業了,還沒有找到工作,閑賦在家。馬玉倩雖然是我的繼女,但她對我還是不錯的,經常幫我洗衣服,幹家務,唯一讓我有點不滿的是,她有時和她母親說悄悄話,不讓我在一旁聽。
可能是女兒大了,有的話不方便讓我聽到吧。
十幾天前,張玉霞忽然跟我說,最近一段時間,她總是覺得胸口發堵,有時夜裏還被憋醒過來,她想去北京看看病,伸手跟我要五萬塊錢。
我問她:你怎麽從來沒跟我提起過這件事?
張玉霞說:我是怕你擔心,工作分時心危險。
妻子有病,我能不給她治嗎?雖然我們都是二婚,但不管是幾婚,她也是我的妻子,我就給了她五萬,我說我陪她一起去北京看病,她說:「不用了,有人陪我去,你還要上班,請假就沒有全勤獎了。」
我問她,是誰陪她去北京的?
她說讓女兒陪她去。
有女兒陪伴,我就放心了。
第二天,張玉霞和女兒就離開家,去了北京,我有事沒有去車站送她們,覺得有點愧疚。
轉眼,張玉霞和馬玉倩去北京就已經有六天了,期間,我每天都給她們打電話,問檢查結果怎麽樣?
她們說號太不好掛了,檢查結果出來後,會第一時間告訴我,讓我不要為她們擔心。
我能夠不擔心嗎?如果張玉霞不是覺得問題嚴重,她會去北京嗎?在我們這裏一樣可以檢查的,她一定是覺得情況不妙,才要去大醫院的。
我心裏惴惴不安。
第六天的晚上,我的手機響了,是張玉霞打來的,我趕緊接聽。張玉霞說:你再給我轉十萬,我急需,如果家裏的錢不夠了,你和親戚朋友借點。
我被嚇了一跳,心裏當時就想到了「癌癥」這個詞,張玉霞是得了癌癥,如果不是這種病,她為什麽還要十萬?
我語無倫次地問張玉霞:檢查結果是不是出來了?是不是情況不好?你快點把結果告訴給我。
張玉霞說:結果還沒有出來,你把錢轉給我就是,我不會亂花一分的,你趕緊張羅錢吧,我不和你說了。
我還想和張玉霞多說幾句,她卻把電話掛了,可能是她心情不好,不願意和我多說吧。
我立刻給同事親戚們打電話,我手裏還有幾萬,但不夠十萬,親戚朋友聽說我妻子去北京治病了,都很支持,答應借錢給我,我很快就湊夠了十萬。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給單位領導打電話請假,得到批準後,我來到火車站,買了高鐵票,就去了北京。
到了北京,下了火車,我就打電話給張玉霞,雖然打通了,她卻不接,可能是她沒聽見手機鈴聲。我只好打給女兒馬玉倩,我問馬玉倩:你和你媽在哪家醫院呢?我已經到北京了,我想馬上見到你們。
馬玉倩說的話,卻著實讓我有點氣憤,她竟然讓我回去,把十萬塊錢轉給她就行。這是我沒有想到的,我妻子有病了,我怎能不陪在她的身邊?
女兒很是不懂事,壞了以前她給我的印象。
我對女兒是不錯的,她的大學也是我供的,她對我以前也還可以,還幫我做家務,怎麽到了關鍵時刻,她就只認錢不認人了?是她不相信我嗎?她是不是以為,我與她媽是二婚,我會她媽不好,我來北京是想帶她媽回去?
我在電話裏告訴馬玉倩:你不說出醫院的名字,我就不給你錢,要想給你媽治病,必須告訴我你們在哪裏。
馬玉倩沈默了很久,她才說:爸,我媽和你要十萬塊錢,她不是要治病用的,她在這裏遇到了以前的一個好姐妹,她們一起當過保姆,那個好姐妹現在在北京開了一家小吃部,生意不錯,她想擴大經營,但資金不足,想讓我媽和她一起幹,我媽是想投資,才又和你要十萬的。
不管投資還是治病,我都是見到張玉霞本人才行,十萬對我這個普通家庭而言,不是一筆小數目,投資我要見到她的好姐妹,治病我要見到醫生,問清楚情況。
我對馬玉倩說:只有見到你媽,我才會把錢給她,否則免談,你告訴我,你們在哪裏?
馬玉倩說:爸,你說什麽,我這裏訊號不好,聽不太清,我先掛了。
馬玉倩把電話掛了。
我和張玉霞重組家庭已經有幾年了,我們的關系一直是很好的,我們吵架拌嘴都沒有過,我對她女兒馬玉倩,也是視如己出,盡到了一個當父親的責任,供她上大學,給她錢我沒有猶豫過,可沒想到,事到如今,我竟然連一句真話都得不到。
難道說,以前她們母女,在我面前表現出來的都是假象嗎?她們是早有預謀,要從我這裏得到好處不成?想到此,我越發急不可待地要見到她們母女。
天色已晚,我只好找了一家便宜的旅館住了下來。
那一夜,我輾轉無眠,張玉霞母女的影子,在我眼前揮之不去,她們一會是仙女,一會是一副醜惡的嘴臉。
第二天一大早,我沒有吃早點,就問旅館老板,哪家醫院治療癌癥比較權威?我只能一家醫院一家醫院的打聽張玉霞母女的下落了。
我先後走了三家醫院,找遍了樓上樓下,也沒有見到張玉霞母女。
中午的時候,我實在是餓了,都走不動路了,我在一個小吃部要了一碗面條,我正吃著面,手機響了,是張玉霞打來的,我忽然不想接聽她的電話了,我很煩她。
張玉霞卻很執著,我不接她就一直打,我的手機第四次響起來的時候,我才接聽了。張玉霞說:你在哪?我想見到你。
我說:你告訴我你在哪,我去見你。
張玉霞想了一會,她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於說出了她所在的位置。
我趕到了那裏,那是一片老舊小區,都是幾十年前的老房子了,在小區裏,有很多外地人,他們有的還穿著病號服,在家屬的陪伴下,在樓下散心。
在一棟樓房裏,我見到了張玉霞,樓房是被隔開的,每個單間都有人租住著,大家互不認識,都是來這裏看病的。
張玉霞租住的房間,靠近西北角,裏面有兩張床,張玉霞坐在靠近門口的那張床上。
見到我,張玉霞沒有吃驚,她說:我真沒有想到,你會到北京來找我,我很感動,你心裏是有我的,當初我沒有看錯人。
我仔細打量了一下張玉霞,她雖然顯得有點疲憊,但神色正常,不像是有病的樣子。我問她說:既然你租住在這裏,應該是看中這裏距離醫院近,租金又便宜,你告訴我,你是什麽病,要花十幾萬?
張玉霞說:不是我有病了。
我心裏一緊,張玉霞沒病,難道是馬玉倩有病了?她沒在這裏,難道是在醫院裏接受治療呢?
馬玉倩還年輕,她親生父母又離婚了,她真是太可憐了。
我連忙問張玉霞說:是不是女兒有病了,很嚴重嗎?
張玉霞搖搖頭說:不是女兒有病,是女兒的親生父親馬萬良有病了,胃癌,女兒帶著他去醫院做化療了。
張玉霞拿起手機,看了一下時間,然後說:很快他們就會回來了,我知道我們隱瞞你,用你的錢給馬萬良治病是對不起你,但你見到馬萬良後,不要發火,他是病人,要保持好心情,算我求你了。
我怎麽能和一個病人一般見識呢?即使是馬萬良求到我,讓我帶他來北京治療,我也不會拒絕他的。
張玉霞接著說:其實,我們早就知道馬萬良有病了,一個多月前,他就打電話給女兒,說他有幾個月了,吃不下去飯,胃經常脹得難受,他想去醫院檢查,但他沒錢,他兒子在外地打工,他也不想讓兒子知道。
我說:於是,你就撒謊說是你有病,帶著馬萬良來北京了?
張玉霞點點頭說:是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馬萬良雖然已經離婚了,我沒有照顧他的責任,但得知他的情況後,我還是寢食難安,我也不敢直接和你說,怕你不同意我們出錢給馬萬良治病,最後,實在是沒辦法,我才說我來北京檢查,就和女兒一起,帶著馬萬良過來了,我們不想讓你知道我們在哪裏,就是擔心你找過來,反對我這樣做,你不怪我吧?
張玉霞心地善良,我也是因為喜歡她這一點,才娶她的,我當然不會怪她。
我急忙安慰張玉霞,讓她不要愁,我們一起想辦法,一定要讓馬萬良繼續活下去。
我和張玉霞正說著話,女兒馬玉倩扶著她父親馬萬良回來了。馬萬良非常消瘦,他的頭發脫落了很多,顯得越發蒼老。
馬萬良沒有想到,我們會在這裏見面,他心裏已經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急忙跟我說:兄弟,給我治病的錢,我知道是你給拿的,你放心,我一定會還給你的,我還不起,我讓我兒子還你。
我說:現在不提錢,你治病要緊。
我把湊來的十萬塊錢,轉給了女兒馬玉倩,馬玉倩看著我,笑著流下了眼淚。
我和女兒妻子一起,在北京待了一段時間,馬萬良不用住在醫院,化療完就可以回家,我們帶著馬萬良去了旅遊景點,他的心情好了,治療的又及時,醫生說預後效果應該不錯。
馬萬良還要在醫院治療一段時間,我還要上班,把馬萬良托付給妻子和女兒,我就從北京回來了。
昨晚,我給妻子打電話,問了問馬萬良的情況,妻子說他的情況很好,再有十幾天就可以回家了,然後定期復查就行。
我已經想好了,馬萬良回來後,我要給他接風洗塵,然後讓他暫時先住在我家,我和妻子女兒一起照顧他,等他完全康復了,再讓他回自己家也不晚。
我把馬萬良治病的經歷說出來,只是想借此回答這個問題:如果有一天發現自己得了癌癥,第一件事會做什麽?
不同的人會做出不同的事情,有的人會想到放棄治療,不連累家人,有的人會覺得人只能活一次,要珍惜生命,不能輕易放棄,每一種選擇都是正確的,沒有對錯之分。
馬萬良得了癌癥後,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告訴了他女兒,女兒是他的親人,是他的依靠,他這樣做是非常容易理解的,雖然女兒跟了她母親,但無法改變她與馬萬良的父女關系。
得了癌癥後尋求親人的幫助,是很多人的第一選擇。
如果沒有親人可以依靠,要怎麽辦呢?這種情況下,就要尋求社群或有救助能力的機構,把情況反饋給他們,讓他們幫你想辦法。
不管有沒有親人,只要是有了病,放心,會有人給病人提供及時幫助的,社會不會對這種人坐視不管的。
其實,我們每個人,即使兒孫滿堂,也在享受著來自社會的溫暖,有病住院了,可以醫保報銷,可以先治病後補交費用,這都是把治病救人放在第一位的具體體現,有了堅強的後盾,我們減少了很多的後顧之憂。
萬一不幸得了癌癥也不要怕,有醫生,有開來自四面八方的溫暖幫助,會戰勝病魔,找回健康身體的,要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