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很多提醒,我也的確發現,可能在充分溝通下的公事公辦,是實際最佳的解決辦法。
作為換位過程中的體會,我本意想說對於單純扔出選擇是不對的,但這的確有傾向性建議的嫌疑,這個我的確欠考慮。
我想在充分溝通的情況下,這個問題應該可以很好的解決,我不會帶來冷漠的感受。
總之,這樣一段經歷,給我的感受的確是一種反思。我也明白我不應該給出傾向性的建議,因而,在一個公事公辦立場下的充分溝通和科學解釋,可能是比較好的解決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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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一次患者-醫生身份互換的體驗,感受到了日常自己的態度。
朋友的外公懷疑腦梗,右手和右腿肌力下降,感覺減退。
打電話給朋友的時候我和他正好在逛街,於是打個車直奔醫院急診室。
電話裏的時候急診室的醫生講的其實挺清楚,
從癥狀來說很大機率是腦梗,但是從評分來說,不到溶栓的指征。
如果腦梗癥狀很明顯,一下子手和腿都動不了了,那毫不猶豫就直接溶栓了,
但恰好就在,腦梗癥狀是有,但不是很重,而且似乎在好轉,但治療窗只有3小時,現在已經過去兩個半小時了,就算放寬到4.5小時,時間也不多。
現在的問題就是,
按照臨床癥狀評分僅有3分,是溶栓治療的相對禁忌,但如果的確是腦梗,溶栓又是唯一有效有可能改善預後的治療。
到底溶還是不溶?
狹小的急診室,我,朋友的母親,朋友,還有醫生。
「這個沒有明顯的溶栓指征,從我們臨床上來說可以不溶,但是因為很大機率是腦梗,也是可以考慮溶的,但是風險就是可能出血,包括牙齦、腹腔等等,嚴重的是腦出血。」
醫生說這個話的時候語氣很直接,就是溶,有風險,不溶,也有可能癥狀加重。
說不準,你們來決定。
作為一個醫生,我當然知道她說的風險與收益。
每年的指南,專家共識,薈萃分析,都在說這些,我當然知道應該綜合考慮風險與收益。
我也見過因為溶栓出現的嚴重出血,直接開顱手術的,並且我自己也經手過幾例這樣的麻醉。
但是,即使知道這些,作為一個患者的朋友或者家屬,聽到這樣一番話,難免覺得冰冷。
就像一塊決定你親屬未來命運的大石頭,突然砸向你,但是誰都沒有幫你。
哪怕是提供治療的醫生。
後來,我給朋友和他媽媽解釋所謂的收益和風險是什麽,盡可能的解釋這其中的利弊,也從我的角度考慮,我覺得可以考慮如何。
我盡可能的傳遞我的擔心和傾向,但是我盡可能不給出絕對的建議。
因為我知道,我沒有權力這麽做。
最後還是溶栓了,最後的結局也很好,肌力和感覺都有所恢復,生活自理肯定是沒問題了,甚至有可能恢復到之前的功能狀態。
但是,這並不意味這溶栓的選擇是對的。
對於這樣輕癥型的腦梗,可能血管的自通也會改善肢體的癥狀,很難說這樣的恢復是溶栓治療的效果或者是患者自己本身的病程。
但給我一個重要的體驗是,
作為病患方,當面臨一個醫療決策的時候,醫者所提供的資訊與熱度,是多麽重要。
我是一個麻醉醫生,需要和我打交道的患者大多需要手術治療,對於患者,這是一個很重大的醫療決策。
但在日常工作中,很難保證每一次都能做到感同身受的去傳遞醫療資訊和建議。
很多時候,我也如同那個急診室的醫生一樣,講清楚利弊,然後把選擇丟給患者。
這樣的確可以提供純理性的醫學建議,並且不帶偏倚的告訴患者,讓患者方能不受影響的做出醫療決定,
嚴格來說,這是規範的知情同意,是我們的醫學職責。
但很多時候,醫療資訊的不對等,很難讓患者方真正做到充分權衡之後的決定。
很多時候,當面對一個突如其來的突發事件,當很多陌生的名詞向你襲來,決定的過程,本身就是不理性的,會自然的尋求外界的幫助。
這個時候,醫者原本的理智與理性,就給人以冰冷、冷漠的感覺。
在平衡「理性的醫學建議」和「關心體諒患者」之間,當然也有平衡點,也有專業的學科來探討這其間的分寸與正確做法。
但忙碌的臨床工作,很難保證每時每刻都能達到這樣的平衡。
換句話說,醫生也是人。
前一段時間,我也開始督促自己寫下臨床中碰到的故事,
讓自己透過回顧日常的臨床工作,去重新體驗那個情景下的感受,去想想在那個情景下,我的語言、動作所帶來的影響。
我把它叫做「紀實麻醉」。
我堅持每周寫下一個故事,重新去設身處地的思考作為一個醫者在工作中的點滴,
我認為,這讓我在平時的一些工作中,更加註意到細節與關切。
也歡迎你們關註
最後,
我不能代言每一個醫者,
我只能說我認識大多數同事、老師和同行,
或許很多時候言語、行為和態度上,是強硬的,強勢的,不容置疑的,也會讓人感覺冷漠、冰冷、甚至不解人情,
但請相信,也是這樣一群人,
會在手術室裏忘記吃飯,忘記喝水,忘記上廁所,
會在ICU裏守在床邊一整晚,只因為擔心病情有變,
會用百米沖刺的速度去搶救插管,
會去精確計算腸內腸外營養的劑量、配比,自己卻一碗泡面一份盒飯對付。
我身邊的這些人,都說自己是俗人,
都是為了賺點錢,糊個口,抱怨醫院薪資低自己要辭職下海去
但這群人,還是每天早上來交班,
換上衣服,開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