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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超級甜的小甜文?

2022-04-19影視

領證三個月,她終於在部隊和男人成了夫妻。

男人強勢霸道,像叼著肉不放的餓狼。

她一陣失神。

這滋味,她上輩子也沒嘗過。

男人愛極了她懵懵懂懂的小模樣。

"喜歡嗎?以後我好好學。"

後來,她欲哭無淚。

誰能想到,他已經是天賦異稟了,還勤奮好學。

連她的小日子都不放過…..

是的,她重生了。

回到了48年前,她和糙漢結婚那天。

林可衣死了。

死在她68歲這年。

她生了病,但是本可以不死的,是她的好侄兒拔了她的氧氣管。

她是家裏的老大,這一生都在幫扶娘家,幫襯弟弟。

她的親娘哄著她,要她給她弟弟、侄兒侄女們買房買車;哄著她立遺囑,把財產都給弟弟和侄兒繼承;哄著她說,等老了,弟弟和侄兒會給她養老。

可是,在她生病的時候,她非但沒有得到弟弟和侄兒一頓熱湯熱飯,她的好侄兒還把她的氧氣管拔了。

那個時候她的病,醫生說了,不是沒得治,只是要花錢。

她的好侄兒就等不及了,夜裏來她的單人病房裏拔她的氧氣管。

她難受得醒了,想要叫醫生,被她侄兒捂住了她的嘴。

她侄兒露出猙獰的面孔,「姑姑,你已經快70歲了,人反正是要死的,何必再浪費錢呢?你要知道,你躺在醫院裏這每一天,浪費的都是我的錢啊!全是我的!」

一滴眼淚從她眼角滑下……

問她這一生可有悔嗎?

有啊……

她最後悔的事,是沒有好好待他——她的丈夫顧初元,那個早早就犧牲了的男人,後來的許多許多年,她都再也沒有遇上那麽好的人了……

侄兒猙獰的面孔在她面前漸漸模糊,在咽氣的最後一個瞬間,她眼前浮現的是那黝黑硬朗的面容。

「顧初元……」她腦海裏閃過這個名字,便徹底失去了知覺。

那一瞬,悔恨的痛充斥著她整個心房。

顧初元,如果一切重來,我一定不會這麽對你了……

只是,林可衣萬萬沒有想到,一切竟然真的能再重來。

她躺在顧初元家舊房子的床上,看著燈光下貼著雙喜字的窗戶,心神不寧。

她回到了48年前,她20歲的時候。

這一年,她娘收了顧家100塊錢彩禮,逼著她嫁給了顧家。

她不情不願嫁過來,對自己的丈夫顧家老二顧初元橫豎看不順眼。

嫌棄他皮膚黑,嫌棄他年紀比自己大七八歲,嫌棄他當兵粗魯不斯文,嫌棄他帶著個孩子,嫌棄他太遠、什麽都丟扔給自己,包括那個孩子……

她在顧家作天作地,鬧得顧家人仰馬翻,還把顧家的東西盡往娘家搬。

幾年後,顧初元犧牲了。

盡管她作成這樣,顧初元的遺書裏卻還是留下遺言:撫恤金都留給她,很抱歉耽誤她這幾年的青春……

她後來能開飯館,從小縣城開到市裏,再開到大城市,那筆他用命換來的撫恤金,是她的啟動資金……

林可衣躺在床上思緒紛亂,天早已經黑了,顧初元卻遲遲不進房裏來。

半年前她不情不願嫁給顧初元,為了不跟顧初元做新婚夜那點事,她大冬天直接把自己凍病發高燒,第二天,顧初元就因緊急任務歸隊了,所以,她跟他之間什麽都還沒發生的。

顧初元是個很聰明的人,她的心思在他面前一點也藏不住,知道她不願意,所以上輩子的這一次探親回家,他是找理由跟她分房睡的。

這一世他還會這麽做嗎?

她心裏細細一算,距離他犧牲的時間只有四年了。

如果,這輩子註定還是這樣的結局,那這幾年裏,她不管怎樣,都要好好陪陪他。

思來想去,她心裏一橫,沖了出去。

顧初元在沖澡。

她知道!

就在豬圈旁的沖澡房裏,她聽見嘩嘩的水聲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壯膽,然後直沖過去,推開了那個歪歪扭扭毫無防備作用的門。

然後,她的眼睛就直了。

她跟他夫妻一輩子,竟然不知道他身材這麽好!

雖然膚色偏黑,但他是軍人好嘛!

那種健康的陽剛之氣,完美的肌肉線條,完全可以和雕塑媲美!她上輩子眼瞎才會嫌棄他吧!

她的目光緊緊黏在他身上,順著那些在他皮膚上捲動的水珠,一點往下看!

此時此刻,她就是小水珠本珠!

但,顧初元迅速用毛巾將自己裹了起來。

「出去!」冷冷的一聲呵斥,在命令她。

「我……我來拿你換下的衣服!」她不爭氣地紅了臉,隨手把他的衣服拿上,落荒而逃,出門的時候,手臂還撞在門框上,撞得她巨痛。

回到房裏,以後,她一顆心還在砰砰亂跳,眼前盡是他身上的小水珠在他古銅色的皮膚上亂滾。

她「嚶」一聲,滑進了被子裏,手臂再度一痛。

她心裏暗暗叫苦,真是「男色誤人」!

她把自己今天上午受傷的手臂都給忘了!

上午她在山裏遇到村裏的二流子了,要對她動手動腳,逃跑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臂劃破好大一塊。

本來傷處都已經止血了,她這麽連撞兩下,又開始滲出血來。

她痛得「嘶嘶」的,卻聽見房門響了。

他回來了!

她趕緊躺好。

只見門一開,果然是他進來了,什麽也沒穿,但用一塊舊舊的布把自己裹起來了。

林可衣看著那塊布,莫名覺得有些失望。

他卻黑著一張臉,在桌上看見了自己的衣服。

「你把我的幹凈衣服拿走了!」他冷著聲音說。

林可衣:……

當時心裏眼裏全都亂成一鍋粥,哪裏顧得上是幹凈的還是臟的啊!本來就是借口!

但,不能讓他占理!

「誰……誰讓你兇我?你一兇,我就……就……」她憋啊憋的,憋得兩眼淚光瑩瑩,委屈極了的樣子。

顧初元:……

顧初元一時語塞,拿上衣服又出去了。

再回來時,已經穿上了褲子和背心,軍綠色的背心,手臂和肩膀都露在外面,殘留的水珠順著肌肉的紋理往下淌……

林可衣看得失了神,直到他走到她床邊站定了,才恍然回神。

他看著她,微微瞇了瞇眼,似乎在思考。

她的呼吸都凝滯了。

上輩子沒有這一出!

空氣裏忽然全都是潮濕的水汽,堵得人喘不過氣來。

「你……啊——」她剛想說話,就感到自己的手被拉了起來。

她驚呼。

「痛?」他忽然問。

突如其來的低沈的壓在喉嚨裏的聲音打斷了她亂七八糟的思緒。

第2章 痛嗎

「沒……」痛也要虛偽地咬緊牙關!

但顯然,他不信。

不知他從哪裏弄來紅色的藥水和藥棉,托著她的手,給她細細把傷處都塗了一遍。

藥水涼涼的,刺激一下傷口,可真疼啊……

她疼得咬緊了嘴唇,五官都皺到一起了也不吭聲。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自找的。」

說完他就松開了她的手,將藥水什麽的收了起來,準備開門。

眼看他又要出去了,她急得大喊,「你去哪裏?」

他被她喊得錯愕,回過身來。

「你為我想過嗎?你不跟我睡一個房間,你媽知道了會怎麽說我?」她嗆道。

「媽不會……」

「她當著你不會!你走了後呢?」她一臉不高興,「我不管!你今天走出這個門試試看!」

他似乎有些無奈,但終究還是沒有走,只是從櫃子裏取了被子,打了個地鋪,一聲不吭地躺下了。

夜,死一般的寂靜下來。

靜得,她能聽見自己慌張淩亂的心跳聲,撲通,撲通……

她覺得,她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她按住狂跳的胸口,直接小聲尖叫一聲,跳下床就往他的地鋪奔去,並且順利地,和他擠在了一起。

他猛地坐了起來,黑暗中的眸子閃動著獸一樣戒備的冷光,「幹什麽?」

像是她做了什麽錯事,審問的語氣。

她整個人都是抖的,腦子卻轉得飛快,指著自己的床,「有……有老鼠……」

他起身開啟燈,在她被子裏翻騰了好一陣,回身冷著臉問她,「哪裏有老鼠?」

鐵塔一樣的身形,虎視眈眈的銳利眼神,她頂著他給的威壓小聲嘀咕,「就是有……現在,可能跑了……」

他便杵在那裏,鐵塔似的,不說話。

她幹脆眼睛一閉,你不說我也不說!

最終,還是他先開口,「現在沒有了,回你床上睡!」

「哦……哦……」林可衣磨磨蹭蹭從他地鋪上起來,坐到自己床邊,再看著他關燈,看著他重新在地鋪睡下。

她狡黠一笑,再度奔向他,熟練而又迅速地擠在了他身邊。

「又怎麽了?」他的聲音在黑暗中炸開。

她明顯聽出他的不耐煩,但那又怎麽樣?她擠得更緊一些了,緊緊地貼著他,「還……還是怕,萬一老鼠又回來了呢?」

顧初元:……

「隨便你。」他冷冷的一句,算是結束了今晚的談話,睡得一動不動的,好像再也不想理她了。

她貼著他,閉上眼,嘴角彎起弧度。

他身上真的好熱啊,大夏天的,她貼著他,就跟貼著個火爐似的,可她也沒打算動一動。

然而,黑暗中,他卻忽然開了口。

「這次我正好有幾天假,我們找個時間,去把婚離了。」

林可衣:???

什麽意思?居然要離婚!?上輩子沒這個事啊?

她豁地一下坐起來,直視著黑暗中的他,繃著臉直接爆發,「顧初元!你可真夠渣的!」

顧初元被她罵得一懵。

林可衣一臉憤怒,「我已經跟你結婚了!婚禮也辦得熱熱鬧鬧,十裏八鄉的誰不知道我是你顧初元的老婆?這才結婚多久?你就要跟我離婚!你讓我往後怎麽做人?」

顧初元楞了一會兒,道,「我可以,跟外面的人說,是我的原因,是我不好。」

「那又怎麽樣?要遭受別人唾沫星子的還是我!我好好一個黃花閨女,莫名其妙就要變成二婚!我還能嫁得出去嗎?誰還要會要我?更何況,你還是部隊上的,別人會怎麽說我?」林可衣一頓搶白。

顧初元頓時啞口無言了。

「我不管!我既然跟你結了婚,你就得對我負責!你一年到頭沒幾天在家的,你對我有多虧欠你沒數嗎?你還跟我提離婚?顧初元我告訴你,我跟你之間,只能我提離婚!你沒資格提!」林可衣發作完就躺下了,背對著顧初元。

聽著背後那人的沈默,林可衣也覺得自己挺無賴的,但,如果不這樣,又怎麽能打消他離婚的想法?

哼!顧初元,你可真是出息了!竟然提離婚了!上輩子可沒這一出!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林可衣的臉都是繃著的。

吃早飯的時候,整個顧家氣壓都很低,盡管今早的早飯不錯,因為顧初元回來,每個人都加了個雞蛋,也沒有誰吃得很香。

就連林可衣的公公婆婆都不大敢出聲,實在是,這個兒媳婦嫁進來這半年,摔盆打碗,作天作地,脾氣真的惹不起。

默默吃飯的還有一個人:李誌遠。

李誌遠就是顧初元的兒子。

但不是親生的,是顧初元戰友的孩子,戰友犧牲了,孩子沒有人照顧,顧初元就把他帶了回來養。

現在應是五歲,來顧家快一年了。

因為這個孩子,顧初元原本青梅竹馬的未婚妻都跟他黃了,才有了顧家一氣之下「高價」娶了她。

李誌遠大概知道自己是顧初元乃至是顧家的「麻煩」,所以,在顧家待得小心翼翼的,安安靜靜很少發出聲音,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上一世,林可衣很嫌棄這個孩子,對他不曾有過幾天好臉色,顧初元寄回來的奶粉、營養品、男孩穿的衣服鞋子,她大多都拿去了娘家,這孩子一直是穿著不合身的衣服長大的。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孩子,在她生病的最後那段日子,來醫院看她,煲了熱乎乎的湯,還給她錢,叫她……媽。

但就這點錢,最後都進了侄兒口袋!

林可衣看著瘦小的誌遠,心裏酸得很,把自己碗裏的雞蛋給了他。

就這麽個舉動,差點嚇得誌遠把碗都摔了。

其他人也都看著她,這真的很反常,從前的她,哪裏謙讓過,好吃的她先吃,好東西她帶回娘家,尊老愛幼什麽的,在她這裏不存在的。

林可衣自己也覺得突兀了,清了清嗓子,「心裏悶,不想吃。」

誌遠低著頭,一點一點扒著那個雞蛋,也不知道是不敢吃,還是舍不得吃……

「對了,元子,你們結婚那天,你走得急,回門都沒去,等下吃了飯,你陪瓶子回娘家一趟。」婆婆劉芬看著林可衣的臉色,有點緩和氣氛的意味。

第3章 娘家

林可衣小名叫瓶子。

顧初元扒飯扒得飛快,「嗯」了一聲。

婆婆和公公就趕緊撤了,去給他們收拾回門的東西。

等林可衣慢悠悠吃完,東西早都準備好了。

林可衣一看,四大塊豬肉、一籃子雞蛋、一只雞、一只鴨、一尾魚、兩袋奶粉,還有兩塊新料子。

這在七十年代她們那個農村,已經是很豐盛的禮了。

劉芬對顧初元說,「你再把紅包包上。」

說著,還不時看看林可衣的臉色,看她是否滿意,實在是,知道她是個往娘家扒拉東西的主。

顧初元應了一聲「好」,林可衣卻站出來說,「等等。」

劉芬以為她嫌少,臉色一變。

林可衣先把兩袋奶粉拿出來,放在一旁,「這個給誌遠喝,他長身體,喝奶粉好。」這年頭的農村,奶粉是稀罕物。

而後林可衣從剩下的一大堆裏面挑了一塊肉,拎了一條魚,交給顧初元拿著,擦擦手,「就這些,夠了。」

劉芬以為她看錯了,瞪大了眼睛,顧初元也露出詫異的表情。

「走吧。」林可衣什麽都沒說,拉著顧初元的胳膊就走。

林可衣的家在隔壁村,得走著去,顧初元腳程快,林可衣哪裏跟得上?

只要顧初元走快了,林可衣就不走了,在原地瞪著他。

他走了好長一截,才發現她沒跟上,就停下來等她,等她跟上以後,再一起走。

這樣走走停停的,走了快兩個小時,才到林家。

這時候的林家,她奶奶還在,弟弟尚小,家裏還有個二妹,比她小兩歲。

她一進去,家裏人便十分驚喜,尤其她奶,招呼得最熱情,只是,目光卻越過她往她身後的顧初元看,在看到顧初元手裏僅僅只提著一塊肉和一條魚的時候,明顯眼神裏暗淡了許多。

顧初元最是敏銳,怎麽可能感覺不到,站著便有些不自在。

林可衣將他用力一拉,把他拉得坐了下來。

她奶把肉和魚拎去竈房收拾去了,她娘便陪著她和顧初元說話。

拉了會家常,說她爹、二妹和她弟地裏幹活去了,還沒回來,然後,便開始說村裏的東家長西家短,提到了正題。

「村東頭那個林大娘家,你還記得不,閨女找了個鎮上的女婿,給買了一輛自由車,可氣派了。」她娘說得眼裏放光。

「哦。」林可衣淡淡回應。

上輩子也是有這一茬的,她娘這麽說以後,她逼著顧初元給弄了張自由車票來,用顧初元給的錢,立刻給娘家添了輛自由車,她弟每天騎著,到處遊手好閑。

她娘沒得到想要的回答,楞了一笑,又笑著說,「招娣差不多也要說清了,我們家裏條件好些,也能說個好親……」

是的,她妹叫招娣,為什麽叫這個名字,不言而喻。

前世,她妹不到二十就嫁人了,比她還嫁得「好」,「換」了五百塊錢彩禮呢,哼,只不過,對方是瘸子,還打人,她妹兩次懷孕兩次被打流產,因後來再生不出孩子,挨打更成了家常便飯,最終,年紀輕輕就生病去世了……

「給二妹改個名字吧,招娣招娣的,多不好聽。」上一世痛快掏錢的林可衣只道。

她娘一愕,笑道,「這都是小事,反正已經有你弟了,改就改吧,這自由車……」

她娘說著,便看顧初元去了。

「這個事,我到時候想辦法……」

顧初元從善如流地要答應下來,猛然感到自己大腿被一只小手給掐住,還掐得很用力,而話頭也被林可衣接了過去。

「這個事挺難的,沒票,我們自己還沒自由車呢!」林可衣眼前不由浮現出上輩子她娘慫恿她給她弟買車的情形。

一切,從現在就開始了的。

現在要自由車,要手表,後來,就要車,要房,要所有財產……

她娘的笑容已經開始勉強了,「那林大娘家怎麽能弄到票?她女婿是鎮上的……」

「那你當初為啥不把我賣給鎮上的?要賣給一個當兵的?當兵的窮,沒本事,搞不到。」林可衣直白地嗆了回去,嗆得她娘臉都漲紅了。

賣,這個字眼,真的不好聽。

她娘變了臉,顧初元臉上也不好看了。

她不動聲色,她自然知道顧初元有本事,但要這些虛名幹什麽?上輩子她就是太愛虛名,才有求必應!才落得那樣的下場!

顧初元不這麽想,他又開口了,「雖然有點難,但……」

「但是」還沒說完,就被林可衣又給掐住了,恨不得掐他一塊肉下來那種狠。

顧初元……

好吧,再次閉嘴。

林可衣卻起身了,「我去地裏看看爹和二妹,就回去了,家裏事多。」

顧初元於是準備掏紅包,他的大腿,第三次遭殃。

於是,紅包也沒掏出來。

她娘起身挽留,「吃過飯再回去啊,等下你爹和招娣都要回來吃飯的。」

林可衣沒有留,真去地裏了,跟她爹打了招呼,就把二妹叫到一邊說話,這才是她這次回來的主要目的。

二妹一頭大汗,曬得漆黑的,可見地裏的活不輕,但正是農忙的時候,她弟卻不見蹤影。

饒是第二次經歷這樣的人生,林可衣心裏還是堵得慌,看著瘦小的二妹說,「娘是不是要給你說親了?」

二妹一楞,點點頭,垂下的眼眸,掩去眼裏的憂傷。

「別答應!」林可衣握著她的手,塞給她一些錢,「這個錢,你自己偷偷拿著,去買本子和筆,再看看能買到書不,買得到就買,買不到我來想辦法,好好讀書,要考大學!」

二妹簡直不敢相信,瞪大眼睛看著她姐:考大學是來村裏的城裏學生今年最愛說的話題了,但這種事,對於她這樣的農村女孩來說,比上天摘月亮還難以想象。

「聽我的!娘要給你說清你堅決要拒絕,不行你就來顧家村找我,我會給你做主!」

林可衣堅定得扔下這番話,再回看在地裏幹活的瘦小的二妹,眼裏泛起了淚光,這一次,一定要改變二妹的人生。

第4章 背還是抱,你選

回去的路上,林可衣朝顧初元伸出了手。

「什麽?」顧初元看著眼前這只纖細的小手不明所以。

「那個紅包呢?」林可衣冷著臉問。

顧初元說不話來,因為,紅包在他臨走的時候還是給了丈母娘了,裏面有80塊錢。

「交出來!」林可衣板著臉道。

顧初元交不出來了……

「我說的是,你身上所有的錢,和薪資折子!」其實,上輩子顧初元也是交了的,就在這次探親結束他回部隊的時候,把所有家底都交給了她。

一聽是交這個,顧初元立刻利索地掏口袋,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放到她手裏,「折子在家裏,沒帶。」

「嗯,回去再給我。」林可衣收了錢,「顧初元,我要跟你約法三章。」

顧初元詫異地看著她。

「你常年在部隊,這個家就靠我撐著,你還有個誌遠要養,花費大得很,所以,家裏的事,一切都要聽我的!你不得擅自做主!每用一分錢,都要經過我的允許!」

見顧初元還在沈默,林可衣秀氣的眉毛豎起,「你同不同意?」

「同意。」顧初元只要說話,一向都是這麽幹脆利落的。

林可衣滿意了,「行了,回家吧。」

顧初元明顯松了口氣,這是不追問紅包的事了吧?

但,這口氣,松得早了些。

顧初元娶了個作妻,這是不爭的事實。

即便林可衣重生,這個「作」的人設始終是不會改了,走了沒幾步,她又開始了幺蛾子。

她遠遠地落在了顧初元後面,瞪著已經走遠的顧初元。

等顧初元發現人又不見了,他如來時那樣在原地等,但,林可衣並沒有像之前那樣跟上去,還是站在原地不動。

顧初元只好往回走。

林可衣看著朝自己走來的挺拔的人兒,心裏熱熱的。

他長得可是真好看啊!

五官俊美立體,輪廓清晰硬朗,她上輩子到底怎麽瞎的眼,只喜歡那種白面書生……

「怎麽了?」他站在她面前問。

她眼睛濕漉漉的,努了努嘴,「胳膊疼,走不動道了……」

還把胳膊上塗了紅藥水的地方給他看。

顧初元:……

胳膊疼和走不動道之間有什麽因果關系,他也不是很明白,但也硬著頭皮應答啊!

「那……我走慢點。」這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解決方法。

「走不了!」林可衣拖長了聲音跺腳,眼睛還是濕漉漉地看著他。

「那……」他也不知該怎麽辦了。

「你背我!」

顧初元楞住。

「不然,抱也行!」

顧初元遲疑了一會兒,終於在背和抱之間,選了背。

林可衣如願趴在了他背上,感受著他堅實的肩背,林可衣不由將頭靠在了他肩上。

她能感覺到顧初元在逃避她,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麽。

也許,是因為她最初嫁給他時明顯的嫌棄吧……

但沒關系,她重生回來,就是來挽回的。

她趴在他肩膀,更加清晰地看見他腮幫子上青青的胡茬、修剪利落的鬢角,還有他的耳垂……

她忍不住對著他耳垂吹了口氣。

而後,看見他的耳根子迅速紅了起來。

「別鬧!」一聲嚴厲的發號施令的呵斥。

但並沒有嚇到林可衣,她反而在他背上笑出了聲。

他就這樣一直背著她回村,到村口的時候遇到鄰居春嬸兒,遠遠看到他們就喊,「元子,你們快去看看,你們家誌遠跟人打起來了!勸都勸不下來!」

再一看,他倆是這麽個姿勢,頓時啞住了,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樣子。

顧初元倒沒顧及到這個,一心只在那孩子身上了,一聽,將林可衣一方就跑了。

林可衣也急忙跟了上去。

打架……

上輩子誌遠就栽在這兩個字上。

這孩子很聰明,但在這個農村人還不那麽重視教育的年代,他沒有念幾年書,顧初元犧牲以後,公婆老了十歲,更是沒心力再管他,他結交了一大批朋友,為人熱血講義氣,總是替朋友出頭,後來,終於惹出事端,將人打成重傷,他自己進了監獄……

但,那都是後來的事了,這個階段的誌遠應該很乖才是,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現在就開始打架?

林可衣心急如焚,一直跑到小河邊,果然看見誌遠和村裏的大胖扭打在一起,幾個大人在拉都拉不開。

誌遠這個時候才五歲,生得瘦筋筋的,只有大胖一半大,但是嗷嗷叫的居然是大胖。

走近了,才發現,誌遠狠狠咬著大胖的肩膀,不管大人怎麽拉,都死不松口,大胖反而因為大人的拉扯,越拉越痛,嗷嗷大哭。

「李誌遠!」顧初元走過去,威嚴一聲冷呵。

誌遠立刻松了口,在大胖的哀嚎和村民的議論聲中,被顧初元拎回了家。

李誌遠的性子,骨子裏是相當倔強的,不然也不至於以後闖出大禍,這會兒自個兒也被撓得滿臉都是爪子印,但就是咬緊了牙關,不肯說為啥要打架。

顧初元罰他站墻角思過。

誌遠一聲不吭,老老實實回自己屋站去了,就是不說話。

沒站多久,村支書來請顧初元,為了村裏修大壩的事,請他去商量。

顧初元一走,林可衣試著跟誌遠說話,但她跟誌遠的關系在此之前都不好,彼此不搭理,這會兒要破冰,也得努努力才行,萬事總得開頭,不是嗎?

林可衣是端了一杯沖好的熱牛奶去的,遞給他。

誌遠看了一眼,頭又轉過去了,沒吭聲。

「小孩子喝奶粉好,個子長得高,你不想長高嗎?比大胖還高。」林可衣把杯沿碰到他嘴邊。

誌遠猶豫了好一會兒,一口氣喝幹了。

林可衣微微一笑,「這就對了,以後啊,每天都要喝,知道嗎?我不在的時候,就自己沖。」

誌遠不知為何,就紅了眼,但小孩子自尊心強,轉過臉把紅了的眼睛藏起來。

「怎麽了?」林可衣盡可能輕柔地問。

「我……我會走的,你不用這樣。」到底是孩子,再倔強、再想忍住,說到這裏,眼淚還是大串大串掉下來。

林可衣不知道為什麽他會這麽說,怎麽突然就要走了?剛想繼續問,外面響起喧嘩聲。

第5章 你信流言嗎

大胖的娘領著一大家子人來顧家找麻煩來了,在外喊得震天響,「劉芬!把你家的兔崽子牽出來!」

她聽見婆婆劉芬硬著頭皮出去了。

劉芬是個善心人,否則上輩子也會由著林可衣作天作地,可這樣一個人,怎麽是一群潑婦的對手?

林可衣只能把誌遠暫時放放,二話不說就開門,身後,誌遠小小的聲音說了句:「你別……」

但後面的話被林可衣關在門後了,打架這件事必然有隱情,但現在不是詳細詢問的時候,先把這波人打發了再說。

外面鬧得更厲害了,一群女人圍著劉芬,七嘴八舌的,說得劉芬招架不住。

「是賠點錢就了事的嗎?把那個兔崽子給我叫出來!」

「叫他出來道歉!磕頭賠罪!」

劉芬還在陪著小心,「孩子知錯了,現在他正在思過呢,元子一會兒回家,會好好教育他的。」

但對方不答應,就是要李誌遠出去。

林可衣沖上前,擠開那些女人,把婆婆先從人堆裏撈了出來,護在身後,「有事說事,該是我們的責任,我們不會逃避,我婆婆也說了,該賠賠,該教育教育,都是一個村的,擡頭不見低頭見,以後孩子還要在一塊玩,何必鬧得這麽僵?」

大胖娘頓時跳起腳罵,「誰要跟野孩子玩?我們家清清白白的孩子不跟沒爹沒娘的野孩子玩……」

只聽「啪」地一聲脆響,大胖娘臉上挨了一巴掌。

打她的人是林可衣。

林可衣原本是想好好講道理的,但顯然,這道理是講不通了。

野孩子……

前世,這是誌遠最忌諱的話,這一世,雖然他才五歲,但早慧而敏感,「野孩子」這三個字,對寄人籬下的他來說,是紮心之痛!

林可衣站得筆直,凜然之氣和顧初元如出一轍,她甚至學著顧初元瞇了瞇眼,怒斥,「野孩子?大胖娘,你給我聽著!我家誌遠的父親,為國捐軀!壯烈犧牲!你們今天能安安穩穩在家裏種地,能東家長西家短說人閑話,正是因為有千千萬萬誌遠父親那樣不畏犧牲、視死如歸的戰士在守衛和平!在守衛我們美好的生活!你居然罵誌遠野孩子?你對得起那些舍生取義的戰士嗎?你對得起那些仍然在保家衛國的戰士嗎?我告訴你!我們誌遠不是野孩子!他是英雄的孩子!元子連隊所有戰士都是他的父親!所有軍嫂,都是他的娘!」

林可衣大義凜然的話,威懾到了大胖娘。

顧家多了這麽個孩子,一直也沒說是烈士的後人,現在大胖娘知道了,不敢再說誌遠,但也被氣得夠嗆,惱羞成怒,當即就爆發了,「你是他的娘?你一個破鞋,憑什麽當烈士後人的娘?」

婆婆劉芬聽到這裏,臉色都變了,死死拉住林可衣,顫著聲音,求大胖娘,「你別說了,我給你道歉,我等會兒上門去給你道歉,你別說了,求你了……」

林可衣被破鞋兩個字震到了,但聽著這話的意思,婆婆也知道點什麽?

只聽一聲大喊從身後響起「別道歉!我沒錯」,一個小小的身影擋在了林可衣和劉芬前面。

誌遠居然沖了出來……

林可衣把誌遠拎了回來,抱在懷裏,死死按住,防止他挨這些人打,小家夥卻情緒上頭,在那狂叫:「一人做事一人當!有種來打我!不準欺負奶奶!」

還有什麽:「要殺要剮隨你們便!老子就是沒錯!」

只是,嘴上叫得兇猛,一身英雄豪氣,卻出師未捷身先「死」,顧初元不知什麽時候回來了,拎著衣領子給誌遠拎了起來。

小東西在空中腳還亂蹬,「你放下我!你個慫包!你不問問她們,她們在村裏都在說你婆娘什麽!你不給你婆娘出氣!你算什麽男子漢!」

林可衣:???顧初元婆娘?是說她嗎?這裏面有她什麽事?

顧初元將李誌遠一扔,扔回了家裏,高大的身軀擋在林可衣和劉芬前面,將那群鬧事的女人隔在他身後。

「你們也都回去,別出來。」他低沈的聲音,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穿破那些人的喧鬧,輕輕地撞擊著林可衣的耳膜。

林可衣搖搖頭,「不……」她想知道大胖娘要說什麽,破鞋這兩個字,對一個農村女人來說,太重,太重……

「進去!」顧初元嚴厲了些,是發號施令的語氣,目光也變得威嚴起來。

林可衣猶豫著,顧初元微微蹙眉,「你也要我扔進去?」

林可衣:……

終究還是轉身回家,顧初元還把門關上了,林可衣、婆婆和李誌遠都被關在門內。

李誌遠在屋裏還對著外面喊,「不準道歉!都不準道歉!誰再敢亂說,我聽見一次還要打一次!」

和平時安靜怯弱的小孩完全不一樣,像被解開了封印似的,猛虎被放出來了。

門外,顧初元傲然站立,目光在眾人之中掃視了一圈。

整個人群都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退。

顧初元的威壓力實在太強……

但大胖娘不甘心,挺胸怒罵,「元子?怎麽?說到你痛處了?要打女人了嗎?你婆娘的醜事不讓說嗎?」

村裏不成文的規定,女人之間打架也好罵架也好,男人是不能參與的,否則會被戳脊梁骨。

這也是為什麽她們明明知道顧初元在家,還敢來鬧的原因。

外面大胖娘帶來的那些人本來有些怵的,聽了這話也不怕了,七嘴八舌嘲諷開了。

「就是!說怎麽了?說的難道不是事實?林可衣本來就跟狗剩有一腿!早不清白了!」

「狗剩都說了,林可衣胸脯上有顆痣!林可衣,你敢不敢露出來給大家看看!證明一下唄!」

「元子!你別仗著你是軍人就不講理!你婆娘敢搞破鞋,別人還說不得?」

「元子!綠帽蓋頂的滋味好不好受?」

林可衣楞住了。

狗剩,就是村裏的二流子。

昨天上午,她饞山裏的野果子,想上山摘點,沒想到,遇到狗剩,對她動手動腳的,嚇得她拔腿就跑,摔了一大跤,直接從山坡上滾下來的,幸得一棵樹擋住了,不然她得滾到山腳。

這一跤,她手帕掉了,滾下山的時候,衣服可能也掀起來了。

她當時根本沒註意到,沒想到,竟然傳出這樣的流言……

這個年代,閉塞的鄉下村子裏,女人惹上這樣的謠言,後果可想而知……

第6章 這種事擱過去是要沈塘的

她不知道,顧初元會怎麽想,會不會相信這些流言蜚語?

但,外面沸騰的聲音突然就沒了,這幾句話之後就安靜下來了。

顧初元做了什麽?

好奇間,誌遠輕手輕腳過來,把門開啟「窺探敵情」,外面居然一個人都沒有了。

誌遠嗖的一下就竄了出去。

「誌遠!」林可衣一急,也跟了出去。

只見遠遠的,一大幫子人走得浩浩蕩蕩的。

顧初元走在最前面,大胖家叫來的一群婦女走在後面,誌遠這個小尾巴墜在最後面。

林可衣趕緊追上去,把誌遠拽在手裏。

一群人倒是把誌遠忘記了,只追著顧初元問,「元子!你要幹什麽?你們家的惹了事,還要打別人出去不成??」

「元子,你今天敢動我們家人,我上哪都要把這個狀給告了!」

大胖娘知道顧初元不打女人,但是,生怕顧初元是找大胖爹拼命的,一路領著人嚷嚷個不停,直到顧初元走過了他們家,才停下來。

顧初元是直沖著二流子狗剩去的。

在田坎上找到了人,灌了二兩黃湯,正在那攤著肚皮打呼嚕,被顧初元直接拎了起來,一拳打在肚子上了才醒過來。

顧初元的拳頭林可衣上輩子是見識過的,當真跟鐵拳一樣,她親眼看見他一拳下去,把門打了個洞……

狗剩挨了這一拳,哭爹喊娘的,嘴裏臟話瞬間就飆出來了,結果,腮幫子上挨了狠狠一拳,狗剩慘叫聲中突出一口血來,血裏直接帶了顆牙……

這委實是把周圍圍觀的人給嚇住了。

村裏打架有,不過是女人們之間扯頭發、撓臉,再厲害點的動口咬,這一拳把人牙齒打掉的實在是沒見過……

狗剩直到現在才看清楚打他的人是顧初元,當即就指著顧初元罵,「姓顧的!別仗著你拳頭硬你就打人!我要告你去!」

一個清脆又炸裂的童音響起,「呸!你去告啊!你不去告你是慫包!你這是破壞軍婚!你要蹲大牢的!」

林可衣看著在被自己牽著還蹦得老高的誌遠無語,這小家夥才幾歲,怎麽懂得這些的?

但這句話還真是管用,狗剩被嚇住了,顧初元又是一個拳頭砸過去,狗剩被打得鬼哭狼嚎,開始嚎叫,「我沒有啊!沒有睡你媳婦兒,我是吹牛的!」

「帕子也是我撿的,她掉到地上我撿起來的!」

「她胸脯上沒有痣,我瞎說的!別打了,瞎說的啊——」

他每嚎一句,顧初元就是一拳一腳,再有個誌遠在一旁吆喝「打死他!打死他」,林可衣真的擔心,在這麽打下去,真的會把狗剩打死。

狗剩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整個人跟爛泥一樣,由著顧初元踢過來踢過去。

婆婆劉芬也怕出事,上前死死拉住顧初元,阻止他再打,對著被打得不成人樣的狗剩啐了一口,「讓你胡說八道!造謠也是要坐牢的!」

狗剩已經沒反應了,顧初元的目光從寒劍一樣,從狗剩身上猛地轉移到來鬧事的一堆女人身上,瞪著她們,宛如殺神。

那些女人不由自主地開始後退,有的人還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顧初元一張臉宛如黑面神,煞氣沖天,只說了一句話:「再有誰胡言亂語,這就是下場!我顧初元的拳頭,可分不清男女!」

經此一鬧,已近黃昏,暮色裏,他站在那跟鐵塔似的,目光掃過誰,誰都忍不住打冷顫。

圍觀的村民甚至開始竊竊私語了:「怎麽回事?女人的事元子也管?」

「是啊,還要打女人呢!元子不要臉面了嗎?」

顧初元直接無視這些議論,發完威,黑著張臉,往回去了。

劉芬則在後面善後,畢竟誌遠咬了人是事實,該賠錢的還是得賠錢,又許諾大胖娘,等會把雞蛋和奶粉送去,給大胖補充營養。

林可衣早已經牽著誌遠提前走了,路上,只見一個綠色上衣的身影在一棵大樹後一閃,她上前去看時,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顧不上那麽多,覺得無非是看熱鬧的人,加緊腳步領著誌遠回家了,等顧初元和婆婆回來,林可衣已經擺好飯了。

一家子默默吃飯,氣氛沈默得令人心悸。

林可衣偷看了顧初元好幾眼,顧初元臉色始終如一,她也不知道,顧初元心裏到底怎麽想的……

晚上,林可衣在洗澡的時候都還在想著顧初元難以捉摸的態度,砰的一下,洗澡間的門被撞開了。

林可衣驚得趕緊擋住自己,再一看,門外站著的人,是婆婆劉芬……

「咦,你在洗啊,我以為沒人。」劉芬說著,目光在她胸前掃過。

林可衣雪白的胸口,赫然一顆痣。

劉芬把門關上,走了。

林可衣於是知道,婆婆這誤闖,只怕是故意的。

夜幕籠罩,整個村子都靜了下來。

該睡覺了,顧初元又是遲遲沒回房。

林可衣等得輾轉反側,婆婆看見她胸口的痣以後,會不會跟顧初元說了什麽?

想到這裏,她再也坐不住,起身去了外間,聽得婆婆房裏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她走上前,耳朵貼在門上聽。

是婆婆的聲音!

「元子啊,我看啊,狗剩的話未必是假話,你也別瞞我了,你媳婦兒有沒有痣你不清楚?」

顧初元沒有答話。

林可衣心想,他確實不知道,他還沒碰過她呢,他哪裏知道?

只聽婆婆的聲音又在說:「你在外面要護著咱家的名聲,硬著頭皮打得狗剩不敢胡說,但咱們娘倆自家人還有什麽不能說的?我剛剛去看了,你媳婦兒確實有顆痣,她要跟狗剩沒有腌臜事,狗剩怎麽知道?」

「別說了!」顧初元一聲冷呵。

「這是我不說就行了的嗎?你在家的時候,村裏人不敢胡說,你走了之後呢?到時候我和你爹只怕被人戳脊梁骨戳得腰都直不起!」

顧初元再次沈默了。

「你倒是說句話啊!這個兒媳婦我們是要不起了,娶回來跟供祖宗似的供在家裏,她還處處不滿意,成天家摔盆打碗、指桑罵槐,我們念在你常年不在家,也都忍了,可這事兒是忍不得的!這種事,擱過去是要沈塘的!」

第7章 林可衣,你給我老實點

無論劉芬說什麽,顧初元都是沈默,直到劉芬說了一句:「你還在想什麽呢?當初去議親她就不中意你,她喜歡的是那種斯文俊秀的小白臉,狗剩混不吝一個人,但生得白凈,她就是……」

這段話不知道是不是戳傷了他的男人自尊,他終於開口了,極硬邦的一句「別說了」,裏面就響起椅子倒地的聲音。

他要出來了!

林可衣趕緊回屋。

重新躺回床上,林可衣又是委屈又是難過,但,婆婆說的,大部份都是事實,她的確不中意顧初元,也的確喜歡小白臉,可那是從前了啊……

婆婆這麽說,她並不怪責,劉芬本來就是傳統的農村婦女,又是個耳根軟的性子,容易聽人挑唆,但也正是因為劉芬的軟弱,林可衣上輩子在顧家作威作福,劉芬都容忍了她,尤其,在顧初元的遺囑裏要把撫恤金都給她的時候,劉芬也沒有鬧,其實,劉芬是有資格鬧的……

就沖著上輩子林可衣在婆家舒舒服服的日子,她也不會怪婆婆今天有這番言論,而且,過日子本來就講究來日方長、日久見人心,日子長了,婆婆很容易明白的,前提是,這個日子還能繼續過去下去,也就是,顧初元心裏,到底怎麽想……

思緒紛亂間,房門居然開了。

他居然進屋來了!

她還以為他會去和誌遠擠一個屋了,可是,他是來興師問罪的?還是提離婚的?

不管怎樣,她都不能這樣蒙受不白之冤……

顧初元跟前一晚一樣,進屋後就鋪了個地鋪,自己睡下了。

林可衣心裏滿是委屈,一坐而起,沖著黑暗中他地鋪的位置問他,「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地鋪上的人,沈默。

沈默是什麽意思呢?

林可衣的眼淚差點蹦出來了。

她強忍著,跳下床,開啟燈,問到他面前:「你說啊,你是不是不信我?」

問著,不知不覺,眼圈已紅,聲音也哽咽起來。

顧初元一雙眼睛黑漆漆的,深得如夜空一般,探不清其中有什麽。

林可衣一不做二不休,抓住衣服下擺,刷的一下,直接把衫子扯開了,一時紐扣到處蹦,其中一顆蹦到他臉上,打得他眼睛眨了眨。

燈光下,她已是一覽無余。

她一雙眼睛含了淚,委屈極了,「你看,顧初元,我的確有一顆痣,你是不是覺得,我真的跟別人有染?」

他終於不再那麽冷靜,眼睛慌忙看向別處,拉起自己的被子往她身上裹,語氣緊迫又冷硬,「別鬧了!睡覺!」

「我不睡覺……」

被顧初元這麽一裹,她倒是整個人都跟顧初元裹到了一個被子裏,緊緊貼在了一起。

顧初元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遲了。

林可衣順勢,柔軟而火熱地纏上了他,貼著他的耳朵,聲音又綿又軟,帶著哭音,「我可以證明,我跟狗剩之間是清白的,我跟任何人都是清白的,顧初元,你來證明……」

她說話的時候,嘴唇一張一合,一下一下地觸碰著他的耳朵,熱氣噴在他耳根上,他全身一緊,防備狀態拉滿。

「林可衣!你給我老實點!」他全身僵硬,沈著嗓子低吼。

林可衣不說話,只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隔著背心,都能感覺到他腰上肌肉一緊。

立刻,她的手就被他按住了。

他看著她,眸色如夜空,裏面跳動著火焰。

他咬牙,「林可衣!你別自討苦吃!」

她一張臉才巴掌大,滿頭青絲散落下來,下巴挑釁地翹著,一雙眼睛水潤潤的,懸著兩顆晶亮的淚滴,隨時都能掉下來。

「那你要我怎麽辦呢?我要怎麽證明呢?媽已經不相信我了,你也不相信的話,我該怎麽辦呢?我當然只能用自己的辦法來證明自己了……」她哭音一起,委屈得鼻尖都泛了紅,眼眉、臉頰,全都染上了粉紅色,宛如被雨打風吹的桃花,嬌柔得仿佛要被揉碎了。

顧初元要被她氣笑了,繃著臉,「林可衣,看不出來啊,白天跟人對陣的時候氣吞山河,這會兒這麽纏人賴皮?」

林可衣:……想不到白天跟大胖娘對陣被他聽見了……

她眨了眨眼,眼淚頓時像珠子一樣往下掉,「那我就是這樣的人啊……你信不信這樣的我?信不信……」

林可衣已經豁出去了,雙臂纏著他脖子不放手,嘴唇貼在他耳側,輕輕的,只有他聽見的聲音,「顧初元,我明天就去村裏嚷嚷,你不行!你不是男人……」

「林可衣!」

她終於把他激怒了,他怒喝一聲,直視著她。

「我……」林可衣才說了一個字,就被一陣粗糙的溫軟堵住了……

他看起來是真的很生氣……

她覺得自己快被他碾碎了……

呼吸裏滿滿的,都是他的味道,很快,腦子裏也是了……

就在她覺得暈暈乎乎,快承受不住,揪著他頭發的時候,他忽然退開了,躺了回去,喘著粗氣。

林可衣腦子裏依然在嗡嗡直響,人也還有些迷糊。

「睡覺!」他低喝一聲,關了燈。

林可衣只覺得嘴唇上麻麻的,粗糙的胡茬碾過的地方還殘留著炙熱的溫度。

許久,黑暗中傳來低低的一聲:「我信。」

她驚愕轉身,這個人卻不再說一字一句。

她微微一笑,抱著顧初元的胳膊睡著了,內心:好不容易啊,把上輩子難過的事都想完了才擠出這麽點眼淚……總算有收獲了……

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大雨,夏夜的雨,如撒豆般密集,但絲毫沒有驚擾林可衣的睡眠。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毫無意外,林可衣又睡在了床上,地鋪已經收起來了。

林可衣抱著被子,有點不好意思。

明明想要早點起床的呢?她覺得,這真的不怪她。

其實,自打重生回來,她就常常睡不好,總是做噩夢,夢見侄兒猙獰的面孔,夢見瀕臨死亡時窒息的感覺,反反復復夢見最多的,是收到部隊發來的、他犧牲的電報,她拿著電報,哭得撕心裂肺……

每每半夜噩夢醒來,夢裏那種撕心裂肺的痛都會清清楚楚地在胸口震蕩,她就很難在安睡,偏偏這兩夜,明明睡在地上,卻睡得如此踏實……

第8章 他的青梅竹馬

忽聽得外面傳來顧初元說話的聲音,好像又在命令他去站墻角?

她迅速起床梳洗,看見顧初元從誌遠房裏出來。

看見她,顧初元咳了兩聲,目光看向一邊去了。

林可衣:……這人腦子裏在想什麽?

「誌遠怎麽了?」

顧初元表情這才正常了,「臭小子,學會離家出走了!到村口被我給逮回來了!」

林可衣猛然想起誌遠昨天說的:他會走的……

竟然是真走!

她仍然端著一杯牛奶進了誌遠房裏。

誌遠小小的身體,軍姿倒是站得很標準,小身板筆直筆直的,聽見有人進來的聲音,也不回頭。

「誌遠。」她叫他,「今天是不是還沒喝牛奶?」

誌遠頭微微一歪,沒理她。

她跟誌遠之間,還沒破冰。

自打她嫁進來,就對誌遠不理不睬,誌遠並不喜歡她,但是,誌遠很清楚一點,知道她是顧叔的老婆,是自己人,所以,外面有人詆毀她,怎麽著也要維護,這是維護顧叔的臉面。

林可衣看著這個小蘿蔔頭,心裏很是憐惜。

「來,先喝牛奶、」和上次一樣,餵到他嘴邊。

這一次,他卻沒有喝,低著頭,躲開了。

「怎麽了?能告訴我嗎?」她耐心地問,「我聽你顧叔說,你要走?」

一個「走」字,終於讓他動了,只是,頭埋得更低了,「等顧叔回部隊,我再走。」

「你為什麽要走?走哪裏去?」她詫異地問。

誌遠又沈默了。

林可衣想了想,放下牛奶杯,「如果我說,我不讓你走呢?」

誌遠一聽,猛然擡起了頭。

林可衣發現,這孩子果然,眼眶又是紅的。

「我不讓你走,誌遠、」她重復了一次。

「那……那你給我雞蛋,給我奶粉……」小家夥結結巴巴的。

「這跟你走有什麽關系?」她也不懂了。

誌遠垂下頭,「戲文裏和說書的,都是這樣的,給好酒好菜吃,再給打發點禮,就送客人走了……」

林可衣:……

竟然是這樣的誤會。

敏感又早慧的孩子,真的思慮太多了……

「我……我……」

林可衣抱住「我」了半天的誌遠,「誌遠,我不是這個意思啊,你誤會了,以後,每天你都有雞蛋吃,有牛奶喝,我給你做,就在這個家裏,給你做,我只是希望你長得高高壯壯的,像顧叔那樣。」

誌遠沒有說話,但林可衣感覺到了,她薄薄的夏衫,誌遠眼睛貼著的地方,濕潤了一塊。

誌遠,謝謝你叫我一聲「媽」,這一世,咱們娘倆都重新來過……

林可衣沒讓誌遠繼續站墻角,看著他喝了牛奶後,又煮了個雞蛋給他吃,然後開始忙活飯。

她前世就是做餐飲的,在燒菜這一塊造詣不淺,只是她在顧家這段日子,出了名的好吃懶做,從來不幹活不說,好吃的從來不讓人。

但今天,她走進了廚房。

婆婆宛如看到太陽打西邊出。

「那個……元子好不容易回來,我給他做點吃的。」林可衣解釋,「你……你去忙別的吧,我來做。」

不管這個兒媳婦平時如何作天作地,對兒子有這個心,劉芬心裏多多少少舒服了點,把廚房讓給了她。

這個年代的農村,物質實在有限,油啊糖啊,婆婆都當寶似的,平時舍不得用,林可衣也不敢浪費,只僅著現有的食材,做了頓飯。

大南瓜蒸熟碾成泥,跟玉米面和在一起,做了滿滿一盆南瓜餅。舍不得用油炸,一點點油煎熟的,但很好吃,鄉下自己種的南瓜本來就甜,做好後剛好是幾十年後甜品流行時,大家鐘愛的不太甜的甜度。

然後,豆腐直接烤熟,撒辣椒面和鹽,雖然沒有包漿豆腐爆漿的驚艷,但比婆婆只會炒豆腐,還常常炒黑的廚藝好多了。

扁豆卻是鐵鍋炒糊的,青椒也炒糊,再混一起炒,香得婆婆以為她把廚房燒了。

在炒了一大盤白菜,飯就做好了。

端上桌,誌遠就盯著南瓜餅,眼睛發亮,婆婆也很震驚。

林可衣先給誌遠兩個南瓜餅,對婆婆說,「媽,你先吃,我去叫爸和元子回來吃飯。」

她以為顧初元在幫公公幹活,但,到地裏以後,發現只有公公在。

叫了公公以後,她繼續去找顧初元,在村裏轉了一圈,沒看見人,卻看見村裏人都往後山上跑。

「快!後山塌方,聽說有人受傷了!」

「走!去看看!」

村裏的老少們還是很熱心的,都往山上跑去,林可衣心裏一凜,莫不是顧初元也在山上吧?她這到處找遍了也沒找到呢!

她拔腿就跟著村民們往山上跑。

很快到了塌方的地方。

林可衣是從下往上看的,只看見顧初元吊在一棵樹上,一只手抓著樹枝,另一只手拽著一個人:陳夏。

滿山谷只聽見陳夏的哭喊,「元子哥,元子哥,你別放手啊!我害怕……」

林可衣一棵心都懸在顧初元身上,那棵他攀著的樹已經搖搖欲墜了。

兩個人離地其實並不高,顧初元只要松開手跳下來,兩人都死不了,但是,是否斷胳膊斷腿就難說了。

最重要的是,上輩子顧初元是英年早逝的,林可衣心裏已經有陰影裏,受不得他遭遇任何危險。

她甚至不敢喊,就怕嚇到顧初元,他一個不慎掉下來。

村民們在塌方的山崖下拉開了漁網,對著上面的人喊,「元子,下來!我們接著你!」

「好!我松手了!拉緊!」顧初元大聲道。

隨後,顧初元松手,兩人一起掉進漁網。

看見顧初元安然無恙墜入網中的瞬間,林可衣松了一口氣,可是,網裏的兩人是怎麽回事?

只見陳夏摟著顧初元的脖子就哭開了,「嗚嗚嗚,元子哥,謝謝你,嗚嗚嗚,元子哥,真的嚇死我了……」

林可衣發現陳夏穿了一件綠上衣。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大樹後一閃而過的身影……

女人的直覺,林可衣耳邊警鐘敲響。

陳夏就是因為嫌棄誌遠而跟顧初元取消婚約的人。

但是,陳夏不是跟一個城裏下鄉來鍛煉的年輕人訂婚去城裏了嗎?那是在她和顧初元結婚前的事,怎麽現在又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