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有年味的,是 自家磨的豆腐 。
比豆腐本身更能體現年味的,是制作豆腐的整套流程。
太婆家有個石磨,還沒到臘月廿,鄰舍就來「預定」了,你廿二我廿三,一直排到臘月廿九(如果除夕是廿九,那就排到廿八),除夕那天要留出來 ,準備年夜飯。
磨豆腐也是臘月大事,「定」好石磨使用時間,提前泡好豆子,坐等開磨。
記憶裏,太婆總是不慌不忙地往磨裏倒上一勺泡好的豆子,再搖著磨,不多時就淌出了乳白色的豆沫(豆渣、豆漿和泡沫的混合物)……
豆子磨好了,還需要倒在「炊巾」(幾層紗布做的濾布,也用來蒸饅頭、也用來濾豆漿。方言裏把蒸稱作炊,這樣的紗布統統都叫炊巾)裏過濾,濾去豆渣。
濾出來的豆渣配上蘿蔔絲、青蒜苗,以及切成丁的臘肉炒炒,又是一頓美餐。
這個時候的豆漿是生的,還要在鍋裏煮開。火不能大,要是燒滾了「pu」(方言指液體沸騰後溢位來)出來,就會影響豆腐的產量了。
等到豆漿煮開,濃濃的豆香彌漫開來,已經過了小半天了。正好趁這辰光,喝碗豆漿、歇一會。
太婆依舊忙活著,拿一根面筷(用來曬垂面的小竹竿),瞅著鍋裏表面快結成皮子的豆漿,往中間一挑、稍稍停頓一會,一張圓形的豆腐皮就被挑了起來……這樣的豆腐皮,每一鍋不過挑出兩三張,再多就要影響豆腐產量了。
挑完豆腐皮,就可以點鹵了。太婆總少不了念幾句,「要一滴一滴慢慢地倒進勺子裏,再用勺子在豆漿裏攪拌均勻」……豆漿也漸漸「開花」(變成絮狀)、變粘稠,直到一根筷子插進去、能夠立起來並且稍稍有些傾斜的時候,豆腐就點好了。
這樣的耳濡目染,讓一向遠庖廚的母上有一年按記憶裏太婆教的方法做了回豆腐,竟然很成功。
豆腐點好了,要用炊巾鋪在容器裏(方言裏的「豆腐格」),把點好的豆腐舀進豆腐格裏,再加上重物壓在上面,讓水分充分析出。
再過上大半天,豆腐就成型了。雪白的豆腐,也是年夜飯和新春拜年宴席的重要食材。除了做暖鍋,它還被烙得兩面焦黃,極香!
在杭州的台州菜餐廳,我竟然吃到了太婆家鄉的白水洋豆腐,香濃味鮮,正是記憶裏的味道!
正月期間,為了方便保存,太婆通常會在豆腐上灑些鹽、隔一兩天就蒸一蒸。豆腐的表面也變成淺黃色、質地也變硬了,鹽也讓豆腐變得入味……晚起的正月上午,我最喜歡翻蒸格,要是有蒸好的豆腐,就直接掰一小塊下來,光口當零食吃或是配粥,都是極好的。
正好借臘月無事的夜晚,緬懷太婆,以及她有意無意間給我種下的,關於過年的儀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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