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完結)
國破之後,我爹誓死不追隨新帝。
奈何他實在太受百姓愛戴,又沒實權,對新帝沒有任何威脅。
新帝讓我們哪涼快哪待著去。
家沒了,錢也沒了,我從官宦小姐變成了一個窮光蛋。
聽說新人丞相喜歡美人,我自信地照照鏡子。
好在我是個要錢不要臉的人。
01
皇帝老兒倒台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秦家那夥人早就想反了。
這皇帝也不是什麽好人,不然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早早把我爹傳進宮裏,估計是想讓我爹給他當擋箭牌。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我爹回府了,身上全是血。
我娘嚇得拉著他到處打量,才發現這血都是別人的。
他脫下染血的外衣,抖著手對我說:「這是先皇的血。」
「那,那——」我娘瞪著眼睛,有些哆嗦。「那新皇是怎麽處置我們的?」
我爹環視一圈,道:「小命是保住了。」
我娘松了口氣,我卻感覺有些不妙:「我們該不會要被流放吧?還是充奴?」
他搖搖頭,我松了口氣。
「都不是,只不過官職和宅子都沒了。」
一聽到宅子被收回去,我娘大喝一聲,憤憤道:「那咱們庫房裏的東西呢?!」
我爹嘆了口氣。
「都沒了。」
我娘一蹬腿,便坐在椅子上開始嚎哭。我爹手忙腳亂地安慰她,府上偷聽的下人早就出去傳了話,一個個的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一隊人馬闖進府中,吆喝著要趕我們一家人出去。
娘還沒緩過來,就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自家的府門重重地合上,一家人穿著華貴的衣裳,站在官道上格格不入。
「爹,娘。在這裏站下去也不是辦法,總得找個地方住下才是。」
我捂緊胸口藏的銀子和首飾,寬慰他們道。
京城大變,官道上卻是一派和諧,時不時還有馬車晃悠悠地經過。
夕陽西下,我們一家三口無處可去,漫無目的地在街頭遊蕩。
如今正是人人自危的時候,趕人的官兵連換衣裳的機會都不給,就將我們一家人丟了出來。那些客棧的掌櫃見了我們的穿著,連連擺手,說什麽也不肯讓我們住下。
京城裏多多少少都有關於我的流言,雖然都不大好聽,但有一點是大家公認的:我,江瑾環,乃京城第一八卦頭子,和我的狐朋狗友,也就是李家的二公子李之意,並稱‘流郎吱女’。
當然,流是流言四起的流,吱是吱哇亂叫的吱。
連著找了幾家客棧都不願意讓我們住下,我實在是沒了辦法。
正當我一籌莫展之時,眼前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衣衫不整,渾身臟兮兮的,腦袋上還有一個包。
此人正是李之意。
我和這小子算得上是患難之交,經常幫對方打掩護,或者分享一些宮中的八卦新聞。
李之意瘸著一條腿,見到我那叫一個熱淚盈眶。
「江瑾環,找你真是太費勁了。我挨了我爹還有家仆幾個棍子石頭,才跑了出來。」
我見到他也是感動得不能自已:「沒想到你還能想起我,不枉我們曾經一起趴在城墻下面聽墻角。」
「我還在想你是不是死了,好在終於找到你了!」
我扯扯嘴角。
我爹用鼻孔看人,顯然是不想跟投奔新帝的人說話。
看來只能靠我了。
「雖然有些冒昧,但是現在我們一家人實在是找不到住處,可否去你家借宿一晚?」
李之意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這...不是我不願幫,我爹知道我要出來找你,都快把我的腿打折了。」
他確實是一瘸一拐地走過來的。我嘆了口氣。
「不過——」李之意頓了頓,「我確實知道有個老房子沒人住,只不過肯定條件有些不盡人意。」
我趕緊擺擺手。
「能有住的地方就不錯了,管它條件好不好。」
李之意點點頭,帶著我們彎彎繞繞,來到京城邊上一個僻靜偏僻的地方。
「就是這。」他指指前面的茅草屋,撓了撓頭。
「這個房子的主人是誰,我還真不知道。不管怎麽樣,也只能將就著住下了。」
我連連道謝,順帶告訴他,若是日後我在坊間知道了什麽八卦,絕對毫無保留,全都告訴他。
誰能想到,自稱八卦頭子的我,竟沒料到這破屋的主人是誰。
若我當時知道這主人是誰,我是萬萬不敢鳩占鵲巢,把自己往火坑裏推。
02
一家人住進茅草屋已經三月有余。
我娘雖然不願意接受自己過上了這樣一窮二白的日子,但還是在努力地適應。我爹倒是樂得逍遙,用我順出來的銀子買了雞鴨紙筆,每天餵完牲畜便出去幫不識字的人代寫書信,勉強糊口。
而我,整天無所事事,跟以前在府中一樣天天瞎晃悠。
李之意也時不時找我嘮嗑,整天八卦新帝又寵上了哪個妃子,哪家的公子摔了個狗吃屎,哪家的小姐暗地裏又和誰誰誰互通心意。
只不過那些曾經熟悉的名字,如今與我再無任何幹系了。
「對了,你知道秦家嗎?」
「這我咋不知道。」我翻了個白眼。「當時把我趕出家門的,就是秦家兵。」
李之意神秘兮兮道:「他們家的大公子成了當朝丞相,這你總不知道了吧!」
我大為震驚,連忙追問道:「就是那個特別好色的那個秦家大公子?」
他點點頭,見我如此震驚,很是得意。
「正是。」
我倏地站起身,似乎看到了光明的未來。
李之意嚇了一跳,也跟著站起來。
「你激動什麽?雖然他好色,但好歹也有些本事。」
我哼哼笑了兩聲。
「這你就不懂了。我們家翻身的機會來了。」
他一臉茫然地盯著我,半天沒想明白我話裏是什麽意思。
「你,」我指指李之意,「幫我打聽打聽秦家大公子的動向。」
「他平日裏有什麽愛好,喜歡去哪裏,都打聽打聽。」
「你打聽這個幹什麽,有什麽——」
他突然沈默了。
「你不會是要...」
我點點頭。
「沒錯,終於到了發揮我個人魅力的時候了!」
李之意楞了半天,嚅囁道:「還是不要了吧...」
我一記眼刀飛過去,他便噤了聲。
從這天開始,李之意就成了我專門‘偶遇’秦家大公子的情報來源。
第一次‘偶遇’,我和李之意策劃了半月有余。
自秦家輔佐新帝登基後,門檻都快被人踏破了。秦家大公子官拜丞相,才貌雙全,更是成為了京城貴女們的頭號目標。
這不,丞相大人被國公府家的小姐纏上,聯合了許多貴女,內外施壓將他勸去一同泛舟。
李之意拍拍胸脯,語氣篤定。
「這個訊息一定是真的,你就放心吧!」
於是,我們兩個瘋狂收集著關於丞相大人喜好的傳聞,制定了一個完美的計劃。
既然已經官至丞相,那還能有什麽美人沒見過?李之意尋思著,京城中的美人大多內斂含蓄,舉止優雅。
這秦家大公子雖然喜好美色,但若是讓他見一見平日裏少見的鄉間美人,肯定會眼前一亮。
湖邊的漁女身影倩倩,一邊打漁,一邊唱歌,回眸一笑,多麽美好的一幅景色。
我倆拍手稱快,連連叫好,為這個萬無一失的計劃歡呼雀躍。
問題是,該怎麽打扮成樸素純真的漁女呢?
我們左思右想,吵來吵去,最終拍板定案,就等著到時候一鳴驚人,讓丞相大人一眼萬年,永生難忘。
終於等到了丞相泛舟的這一日。
我起了個大早,一出門就看見我爹在樂呵呵地餵雞,李之意從墻邊探出個頭,招呼我趕緊過去。
忙了半個時辰,我終於打扮成了計劃中的模樣。
李之意撓撓頭,總覺得還差了些什麽。
「既然是假扮漁女,會不會身上背個裝魚的竹籃會更真實些?」
我略一思索,覺得這小子說的有些道理,便折回家裏找竹籃。
剛走進院子,我娘一看到我,就瞪著眼睛:「你看起來像地裏的田鼠。」
我爹睥睨我一眼,驚疑道:「你要逃難去?」
我無語凝噎。
「你們懂什麽,這叫樸實,樸實無華,懂嗎?」
他們搖搖頭。
我重重哼一聲,拿了竹籃頭也不回地走了。
初春,湖面上泛著淡淡的水霧。冬日的余寒仍未散去,微風帶著絲絲涼意吹入船艙之中。
此景此意,泛舟遊湖別有一番風韻。
國公府的小姐低低咳嗽一聲,喚來身邊的侍婢將半開的窗戶合上。
誰知侍婢剛走到窗邊,前方便傳來誰人吼叫的聲音。
秦公子眉頭一皺,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
在場的人見他如此,便打圓場道:「說來也怪,這附近向來沒什麽船只經過,也沒什麽人住在這附近,大抵是哪家的野孩子在玩鬧吧。」
侍婢見狀,趕緊加快手上的動作,將窗戶合得嚴嚴實實。
「無妨。若是合上窗,便也欣賞不到窗外的湖景了。」
秦公子笑著頷首,眉眼間一派溫和。
國公府的小姐楞了楞,揮揮手讓侍婢開啟窗。
在場的人看著國公府小姐凍得有些蒼白的臉,心裏皆是嘆了口氣。
果然這丞相大人就跟傳聞中一樣,雖喜好美色,卻不懂得憐香惜玉。
小舟穩穩向前,原本模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眾人側耳聽了半天,才發現這聲音的主人是在唱歌。
難聽的歌聲近在咫尺,顯然不是出自孩童之口。雖然沒人說出口,但眾人的眼睛都在窗邊流連,好奇是哪個傻子這麽冷的天在湖邊拉著嗓子唱歌。
不久,窗外出現了一個身影。
這下眾人都傻眼了。
唱歌的人是個姑娘。她光著腳,背著個竹籃,穿著一身破布條兒的衣服,面色猙獰地揮著漁網往外甩。
頭上還戴著個歪歪扭扭的花環。
船靠的越近,那姑娘就拉著嗓子唱的越大聲,還一直對著船艙傻笑。
眾人:「......不然還是把窗戶關上吧。」
船艙內,不知誰輕笑了幾聲。秦公子啜了口茶,看上去心情甚好:「沒想到如此偏僻的地方,還有人戶出來打漁。」
「這姑娘的歌聲也算獨特,倒是有些講究。」
國公府的小姐驚奇地看了秦公子一眼。半晌,她尷尬一笑:「原來秦大人欣賞這樣的曲風,口味果然獨特。」
秦公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從那天之後,京城便又多了一個流言:丞相大人喜歡聽別人拉著嗓子唱歌。
此時此刻,我看著遠去的船只,心裏滿是得意。
「如何?你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了嗎?」
李之意蹲在草叢裏,茫然道:「我什麽也沒看見。」
我挑挑眉。
「我跟你說,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裏面的人見了我,都露出了笑意。尤其是那個姓秦的,笑的可高興了。」
他狐疑地打量我一陣,回憶起我唱歌的模樣,狐疑道:「真的?」
我仰起頭來,哈哈大笑。
「那當然,我眼神兒可好了。這下看來是有戲了!」
李之意點點頭,對著我豎起一個大拇指。
「那接下來的計劃可就好安排了!」
03
「爹,娘,我找到了個新活計。」
我爹和我娘大為震撼。
「什麽差事能找上你?是正經差事吧?」
我撇撇嘴,翻了個白眼。
「我要去丞相府碰碰運氣。」
他們聞言松了口氣,讓我自己該幹嘛幹嘛去。
自上次遊船事件後,我對自己信心大增,和李之意一合計,商量好了下一步計策。
那就是——
去丞相府找個差事做。
話說丞相大人在湖邊偶遇漁女後,對其念念不忘。適逢丞相府正缺人當差,招進了不少新人。這日,丞相大人在自家府內閑逛,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竟是之前偶遇的漁女!
我和李之意越想越覺得合理,這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劇本。
當我站在丞相府的管事面前時,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發展即將嚴重偏離原定的計劃。
「姑娘為何想來丞相府當差?」
我一臉正色:「丞相大人日理萬機,手邊都是要緊事,府裏的事情是萬萬不能讓他操心的。我進府,就是想給丞相府出一份力,大家團結一心,好讓大人專心工作。」
管事的連連點頭,直道:「好,好!姑娘能有如此想法,實在難得啊!」
誰知他下一句話便讓我傻眼了。
「實不相瞞,大人最頭疼的便是府內的後院。聖上賞了不少美人,每日在後院裏爭奇鬥艷,總喜歡為難後院的下人纏著他,讓秦大人很是頭痛。」
「如今後院的下人寥寥無幾,我看姑娘一身正氣,正適合做這個差事!」
「好好好,沒問題,我一定會在秦大人身邊——啊?」
管事看我一口答應,不等我把話說完,便用力地拍拍我的肩膀道:
「姑娘不如今日就來上工吧!」
說完,他也不顧我一臉難色,高興地拽著我往後院跑。
這下慘了。
我本就打算引誘秦倚哲這廝,若是進了他的後院,可怎麽施展拳腳啊。
說起來,他喜好美人這事,還是我發現的。
那時秦家如日中天,人人的眼睛都盯著他們。我和李之意亦然。
當然,我們只是盯著他們看看有沒有什麽八卦可供消遣。
秦家大公子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才子。他鮮少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關於他的訊息少之又少。
李之意喜歡的女子,是醉花樓的椿溪姑娘。椿溪姑娘靠著一手好琴技,成了醉花樓最受歡迎的姑娘之一。李之意天天往醉花樓跑,堅持不懈地勸說椿溪姑娘跟著他回府,奈何一直都沒有成功。
那天,他著急忙慌地翻進我的院子,嚷嚷著叫我快些跟他走。
「這麽著急幹嘛,有什麽直接說就是了。」
「你你你,哎呀!我看到秦家的人出現在醉花樓了!」
我那是一萬個不敢相信。
「秦家?那個全是老古板整天只知道讀書寫字的秦家?」
我和李之意好歹是個有原則的人,從不亂講毫無根據的八卦。
要親眼看到才作數。
於是,我女扮男裝,跟著李之意混進了醉花樓。
他帶著我上到二樓,躲在角落裏。我看到許多美麗的女子進進出出,很是震驚,壓低聲音問道:「你確定這裏面是秦家的人?」
李之意低聲答道:「我親眼看到的,那人腰間掛了秦家的玉牌,進了這間廂房。」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進進出出的女子一個又一個。我對李之意道:「哎,這是嫌前一個不夠好看,一個一個來,還挑上了?」
醉花樓的姑娘各有各的好看,這人真是沒眼光。
又過去了半個時辰,裏面的人出來了。
我和李之意定睛一看。
這不是秦家的大公子,秦倚哲嗎?!
從此之後,京中便盛傳秦家大公子喜好美色,一個時辰找了幾十個姑娘,且眼光挑剔這檔子事。
「姑娘,我看你能說會道,你就在院裏的後廚當差吧,順便幫秦大人擋一擋送吃食的主子們。」
「對了,還沒問過姑娘名諱呢!」
管事寥寥數語便將我從回憶裏拉回現實,不禁冷汗直流。
「草民江瑾環,您客氣了。」
他連連擺手,感嘆道:「哎呀,後廚的人都被嚇跑了好幾個了,江姑娘來得正是時候。」
我:「......呃。」
管事滿眼放光,現在後悔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江姑娘,不是我多嘴,只是你實在要小心院裏那姓林的主子。她說話那叫一個厲害,咱們府裏就沒人能說得過她。」
我略一思索。
「您說的這個女子,該不會是將軍府的林大小姐吧?」
「正是!誒,江姑娘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我能不知道嗎?這將軍府的林大小姐是我的頭號粉絲,跟李之意一樣,喜歡天天翻進我的院子來聊八卦。
沒想到她竟然被新帝嫁給了秦倚哲。
「這...我也是聽說的,哈哈。」
我含糊回答,管事也沒起疑心,同情地看我幾眼便走了。
一連在丞相府待了幾日,秦倚哲的人影我都沒看到,倒是跟後院裏的美人們打得火熱。
其實倒也沒有那管事說的如此誇張,這些女子不過是在後院待得無聊了,想找點事做罷了。
有我在,那是不可能無聊的。我一聊起八卦來,那叫一個沒完沒了。
我還順便把當年在醉花樓碰見秦倚哲的事情捅了出去。
美人們一聽秦倚哲一個時辰找了幾十個姑娘,臉上的表情五彩紛呈,竊竊私語。後來不知道哪裏又傳出來說,丞相大人喜好美色,次數雖多,奈何時間太短。林大小姐在旁邊笑得手都抽筋了。
我能說會道,哄得後院裏的一眾小姐們心花怒放,三天兩頭便往我在的地方跑,早就把丞相大人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李之意看我在後院混的風生水起,提醒我不要忘了正經事。
我一拍腦袋,尋思道:「本來我也是為了銀子才接近秦倚哲,現在混的這麽好,銀子也多,幹嘛要去招惹他?」
李之意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二話不說就溜走了。
這小子最近越來越奇怪了。該不會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吧?
不等我把這件事想明白,管事就帶來了一個驚天大訊息。
我!的!銀!子!被!扣!了!
天殺的秦倚哲啊,我將他後院裏的美人們哄得開開心心的,他竟然扣我銀子?啊???
我氣得一晚上沒有睡著,第二天一早就找管事理論。
「嘶,江姑娘。你這麽一問我,我也不明白啊!難不成其實秦大人心裏喜歡主子們去找他,只是表面上不喜歡而已?」
「主子們不去找他,難道不是他自己的問題,為啥要扣我的銀子?」
這下管事也沒了話說。但既然秦倚哲要扣我的銀子,他也沒有辦法。
我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跟後院的小姐們痛罵秦倚哲摳摳搜搜。
美人們面面相覷,很是不解。
「阿環,秦大人對我們向來不薄,銀子都是只多不少,怎麽會...」
想到管事的話,我憤憤道:「這廝就是個奇葩,既要又要!」
銀子變少了,活卻越來越多。
我想要請辭回家。
後院裏的美人們拼命地攔著我,林大小姐更是掏出了一大沓銀票,死死抱著我的腰不放。
「各位姐姐,萬萬沒有我拿你們銀子的道理,我坑誰的銀子,都不能坑自家姐妹的銀子啊,更何況我去意已決,諸位江湖再見!」
我扒下林大小姐的手,拎著小包袱便向管事請辭。
管事頭都大了,畢竟後院從來沒讓他這麽省心過。這下我走了,他的日子就又不好過了。
「哎,你說這,江姑娘,不就是銀子的事兒嗎?我這就向大人解釋一通,你先別激動。」
其實我也沒有很激動,單純就是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非常不妙的預感。
不單單是銀子的問題。丞相府這麽大,他為何偏偏就扣了我的月俸?
我在後院講了許多秦倚哲的八卦,好的壞的都有。關於秦倚哲的八卦少之又少,說給後院小姐們聽的都是我珍藏已久的訊息。
至於在外面傳的如何,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離譜是常有的事。
就怕這廝早就註意到我,想要把罪名安在我身上,所以我越早跑路越好。
沒想到,管事勸我別走就算了,這天晚上,李之意也跑來勸我,眼淚汪汪。
「不就是扣了點銀子嗎?小爺全給你補上!」
我瞇起眼睛打量李之意,他心虛地挪開了目光。
「你看起來好像很想我留在丞相府?」
他抹了一把冷汗:「我那是心疼你,你不是喜歡秦家那小子嗎?」
我不說話了。
李之意拍拍我的肩膀,很是同情。
「不是我刻意不說,而是實在太明顯了。我以前天天關註秦家確確實實是因為八卦,但是你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我幽幽道。
他嘆了口氣,說起了別的事。
「我知道你爹不願你接觸秦家,如今離了朝廷,沒了身份的限制,你接近秦公子,也想著賭一把不是?」
見我不說話,他有些著急。
「你爹如今也管不著你,離了朝堂,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都不用顧忌。總之你繼續待著就是了!」
「我不能繼續待著了。」我真情實意道。
「為什麽?」李之意急得要死,好像我走了他就要沒命了似的。
「我說了好多秦倚哲的八卦。你知道京城裏關於秦倚哲那個一分鐘一個姑娘的傳言嗎?」
李之意倒吸一口冷氣。
「是你傳出去的?!」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
「是我,但又不是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總之源頭是我。」
「我記得當年只說過他好美色,就沒說過其他的啊!」他指著我的鼻子,「你說給哪個人聽了?」
我搖搖頭:「沒說給哪個人,說給了一群人。」
然後我掰著手指頭數了起來。
「後院裏的林大小姐,郭二小姐,陳三小姐,李四小姐...」
李之意用扇子啪地一聲拍下我的手,仰頭長嘆:「別數了。」
「你還是躲起來吧。」
04
跟醉花樓裏的說書人嘮嗑了一陣,聽說最近丞相大人的心情不是很好。
但是給府裏的美人、下人們都漲了月銀。
聽到這個,我又氣得一晚上沒睡著。不過每每聽到說書人神神秘秘地講出那個一分鐘一個的傳言,我都感嘆道果然跑路是對的。
不然現在說不定已經在牢裏吃餿飯了。
椿溪姑娘每天夜裏都來與我談天,我才知曉她原來也是喜歡李之意的。只不過是想考驗考驗那小子的真心,才許久沒有答應。
紅塵中的看客居多,說出口的真心話屈指可數。我大抵明白椿溪姑娘的心情,為李之意講了不少好話。
畢竟他也是真心喜歡椿溪姑娘。
「真好啊。」我禁不住感嘆。
從丞相府跑路後,李之意幫我打點了不少關系,進了醉花樓當花魁的貼身侍女。
後來我再見到他,發現他頭上又多了幾個包,也不肯告訴我具體的原因。
花魁姐姐人美心善,對我又溫柔又喜愛,我在醉花樓過得也是風生水起,好不快活。
在醉花樓一連待了半月,正巧遇上一年一度的花魁評選。我啃著花魁姐姐給的點心,聽她們說樓裏要來個貴客,隱藏了身份混在賓客中,說是想在樓裏尋一個姑娘。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冤大頭嗎。
我樂呵地想,看來花魁姐姐又能大賺一筆了。
誰知醉花樓的媽媽一大清早便放話:「姑娘們都有所耳聞吧?老身就不多言了,只不過那貴客還有一個要求,那便是——」
「只要是樓裏的姑娘,都得上台去。」
訊息一出,有人歡喜有人憂。
我被點心嗆得咳嗽不止,罵罵咧咧。
「這人是有毛病吧?還要一個一個把醉花樓的姑娘全部挑一遍。」
一個一個挑...這樣的行事作風好像有些熟悉。
我又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花魁姐姐拍著我的背幫我順氣,打趣道:「咱們阿環古靈精怪,可愛得緊,說不準就被那奇怪的貴客瞧上了呢?」
「不不不。」我如同遇到洪水猛獸,一個勁兒地搖頭。
「這潑天的富貴就該各位姐姐享受,我就是走個過場。」
光說不做向來不是我的行事作風,我央了椿溪姑娘,讓她把我化成一個醜八怪。
椿溪姑娘杏眼微睜,柔聲勸道:「阿環何必如此,若是真成了,也是件好事不是?我聽媽媽說,那貴客帶走的姑娘並非都嫁與了他,多數都是予了那些個姑娘自由身,讓她們離開醉花樓。」
我堅持己見,椿溪姑娘沒法,有些犯難。
「這,我盡力一試。別人只托我化好看些,還沒試過往醜了化呢。」
一把握住椿溪姑娘的手,我眼神堅定:「姑娘只管化,妝越濃越好,越誇張越見效。最好濃得看不出來我是男是女。」
她楞了楞,不安地點點頭。
華燈初上,醉花樓一年一度的花魁評選開始了。
醉花樓的姑娘們一個個使盡渾身解數,我蹲在角落裏看得津津有味,完全沒有註意到從二樓主座上投來的視線。
李之意混在一眾賓客中,拼命地給椿溪姑娘捧場。
每一年的壓軸都是上一年的花魁,而我正好是倒數第二個。
我頂著比媒婆還要濃厚的妝容,頭上戴了朵喇叭花,穿著一身粉到發光的衣裳上台了。
最精彩的是,我身上的衣裳是純純的粉色,一點兒別的顏色和花紋都沒有。
「......」
整個醉花樓都寂靜了。
連李之意都沒認出我來,用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看著我,臉色綠得像是吃了一年的菜葉子。
我掐著嗓子,嘿嘿一笑,猥瑣至極。
「小女子獻醜了,還請諸位看官老爺捧捧場~」
「......」
眾人顯然都處於震驚之中,沒有一個人敢回答我的話。
旁若無人般彈起台子中央的古琴,我心裏驚慌的不得了,生怕秦倚哲在現場將我抓了去。
古琴本就音色低沈,典雅含蓄,我卻硬生生彈出一首不堪入耳的怪東西來。
一曲終了,樓裏回蕩著眾人小心翼翼的呼吸聲,他們用一種難以描述的眼神看著我,好像我是個傻子似的。
滿意地環視一圈,我拍拍屁股,準備下台。
二樓的主座上,有人不緊不慢地鼓起掌來。
我一楞神,下意識向掌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秦倚哲。
他似笑非笑地與我對視,指尖撫過茶盞的邊緣,向我點頭致意。
我脖子一涼,吞了吞口水。做戲要做全套,我硬著頭皮,低頭捏著鼻子嬌羞道:「多謝看官老爺的鼓勵~小女子獻醜了,接下來讓花魁姐姐來給大家養養眼吧~」
「且慢。」
我摸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強顏歡笑。
「公子還有何事啊?」
秦倚哲稍稍歪頭,輕聲笑道:「我與姑娘一見如故,今日便跟著我回府吧。」
聞言,台下的李之意恍然大悟,他張大嘴半天,指著我說不出話來。
能夠與秦倚哲打交道的人,不是高官,便是名門子弟。醉花樓裏雖有許多人未曾見過丞相大人的真容,但還是有一部份人認出了秦倚哲。
比如李之意,便是其中一個。
認出來是一回事,敢不敢說是另一回事。沒人敢冒著風險到處議論丞相大人進出醉花樓的事,更何況他喜好美人一事早已不是秘密,想必當今聖上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他去了。
可現下對著一個醜八怪一見如故,實在是叫人大開眼界,不知道明天又要被傳成什麽樣了。
秦倚哲舉起茶盞,對我微微頷首。李之意從座位上起身,正要張口,就被他一句話噎了回去。
「早聞椿溪姑娘琴藝了得,果然名不虛傳。正巧府上缺個教習琴藝的先生,煩請椿溪姑娘也跟我一道回府吧。」
李之意嘴一歪,一屁股坐回到座位上,氣得直翻白眼。
我兩股戰戰,已然跟斷了氣沒有任何區別。只有醉花樓的媽媽笑開了花,一個勁兒地點頭。
05
我梗著脖子,滿面愁容。
這可怎麽辦才好啊。
臉上濃厚的妝容早已洗凈,椿溪姑娘同我一起坐在馬車上,神情恍惚。
「原是丞相大人。可這該如何是好,之意他...」
她長嘆一聲。
我趕緊寬慰道:「秦大人不是說了麽,請姑娘你去當教習先生,想來不久便會讓你離開。到時候我叫上李之意,讓他早早來把姑娘接回去!」
椿溪姑娘莞爾一笑,心情好了不少。
「說的也是,左右不過是個教習先生,沒什麽大不了。」
末了,她又緊皺眉頭,擔憂地看向我。
「只是阿環,大人未曾說如何安置你,難道——」
「不不不絕對不可能!」
我驚恐地連連擺手。
「姑娘你看,我在台上那叫一個醜人作怪,他總不可能口味如此奇特,對我有非分之想吧!」
壞訊息是,秦倚哲就是個口味奇特的家夥。
好訊息是,他似乎並沒有見過我,不知道我是誰。
古怪的丞相大人直接讓管事把我安排到他身邊做事。我每日都被他使喚來使喚去,根本沒有機會跟管事還有後院的美人們說上話。
後院裏的美人們大多都是被贖回來的,不知道丞相大人抽什麽風,一個個將她們遣散了。
小姐們人手拿著厚厚一沓銀票,笑嘻嘻地離開了。只有林大小姐守著空空的後院,天天想著怎麽把我撬過去。
奈何她還沒纏上我幾天,就被秦倚哲打發去跟著椿溪姑娘學琴了。
又是被使喚的一天。
秦倚哲靠在座椅上,垂下眼睛掃過手中的書卷,突然開口:「將軍府的林小姐,似乎對你很是中意。」
我謙虛地笑笑:「奴婢只是碰巧能討夫人開心罷了。」
他拿書的手顫了顫,沈聲道:「聖上旨意,我不得不從。」
「這誰不知——奴婢的意思是,大人為國為民,為聖上所重,與夫人是佳偶天成。」
秦倚哲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書卷。
他眼神微閃,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
「近來,本官倒是聽到些奇怪的傳聞。」
一陣涼風吹過,我停下手中整理畫卷的動作,汗毛直立。
「秦相喜好美色,眼光挑剔,一分鐘一個。」
腿一軟,我一個踉蹌,眼看著就要摔在地上。他環住我的腰身,一把將我帶進懷裏。
我一個鯉魚打挺,連滾帶爬蹦了出去。秦倚哲單手執扇,眉眼帶笑。
「江瑾環。」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是我。
「你、你認識我?」
秦倚哲有些疑惑,奇道:「如何不認識。」
「你和李之意的名號響徹京城,誰人不知?」
我眼眸一轉,趕緊辯解:「我不是故意的。」
「本官還沒說是誰傳出去的流言,你便自己招了。」
這下完了。
「您大人有大量,不必跟我這個平頭老百姓計較。」
他似乎覺得我說的很有道理,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麽?那你就跟在本官身邊,好好將功補過吧。」
說來說去,還是要跟我計較的意思。
我咬牙切齒:「遵命。」
自從那天他說出我的名字後,手裏就有了把柄,對我的壓榨變本加厲。
「阿環,幫我更衣。」
我木著臉看他。
秦倚哲一臉正色:「本官天生雙手無力,這也是無奈之舉。」
「...是。」
「阿環,你看起來好暖和,過來替本官暖暖手。」
我皺著眉頭瞅他。
秦倚哲一臉真誠:「本官天生體質寒涼,這也是無奈之舉。」
「...行。」
「阿環,本官頭暈,過來讓我靠著些。」
我吸吸鼻子,有些不情願。
秦倚哲身上酒氣雖重,眼神倒是挺好。
「本官天生不勝酒力,這也是無奈之舉。」
「......哦。」
「阿環,你過去些,我也想和你一起躺著。」
「阿環......」
我終於忍受不了了,連夜收拾包袱跑出了丞相府。
縱使我再喜歡他,我們之間也是沒有結果的。我的身份說是前朝余孽也不為過,只不過是碰巧運氣不錯,能夠活命。
林大小姐是他的妻子,就算她不喜歡秦倚哲,這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再怎麽喜歡他,給人做小,我也是萬般不願的。
秦倚哲大婚之時,我還在郊外的茅屋裏茍且度日。若是我早早便知他有了正妻,當初便不會勇闖丞相府了。
盡管林大小姐告訴我,他並未與任何女子有過幹系。
即使如此,他也千不該萬不該跟我這樣的人有幹系。
我知道我爹在謀劃些什麽。
官居丞相,自當以天下為重。我和秦倚哲...不說也罷。
夜涼如水,月光忽明忽暗,襯得周邊愈加寂靜。我深吸一口氣,獨自走上了回家的路。
誰知剛走出丞相府沒多遠,我便被人敲暈了。
果然不應該貪圖晚上跑路方便,應該等到白天再謀劃。
徹底暈過去前,我迷迷糊糊地想著。
一睜眼,我就看到我娘齜著大牙,笑嘻嘻道:「阿環醒啦。」
破舊的茅屋烏泱泱地擠了一群人,他們大多都是效忠先皇的武將。
我爹坐在人群中間,對著我點點頭。
該來的還是來了。
其實我總想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麽那麽喜歡造反,而且還是在這種實力懸殊的情況下。
不知道下次再見到秦倚哲,會是怎樣的場景。
或許是在刑場上見吧。
我沒有理會我爹,翻過身假裝繼續睡覺。
那群人也沒有將我放在眼裏,大聲談論著如何將先皇救出來。原來皇帝老兒沒死,而是被秦倚哲囚在了天牢裏。
一夜未眠。第二日破曉,我娘叫醒我,說有人找我,讓我出茅屋去。
我死都不肯挪地,我娘沒法,向門外喊了一聲。
一個侍衛模樣的人走進來,要帶我和我娘去其他地方避一避。
我不肯走。
那男子猶豫了許久,正當我以為他也要敲暈我的時候,我娘從背後偷襲,把我打暈了。
三天暈兩天,不知道我究竟觸了什麽黴頭,這般倒黴。
一覺醒來,我發現秦倚哲一襲素衣坐在床邊,垂下眼睛溫柔地看著我。
我腦子一抽,道:「穿這麽素,我還沒死呢。」
他一怔,笑得肩都在顫,喚了一聲:「阿環。」
隨後便吻了下來。
我也沒有躲開。
06
我爹老實巴交地跪在我娘面前。
他往額頭上抹了把汗,小聲道:「我這不是怕你們擔心,才沒說的。」
我娘一記眼刀,我爹立馬就不說話了。
皇帝老兒倒台那天,我爹身上的血確實是先皇的血。
但是他沒有告訴我們,是他刺了先皇,身上才染了血。
原來我爹跟秦家是一夥的。
先皇驕奢淫逸,生性好戰,我爹既受百姓愛戴,又怎會容忍先皇至百姓於水火之中。
所以,他跟著秦家一起反了,隨後跟新帝一起演了一出戲。
目的就是為了引出暗中蟄伏的前朝殘黨來。
我娘啐了一口,顯然是不買賬。
新帝將前朝殘黨收拾得幹幹凈凈,心情大好,想要恢復我爹的官職。
只不過這回,給了我爹實權。
可是我爹卻不幹了。
他見慣了朝廷的浮浮沈沈,只想回到之前的生活。
我娘雖不說,但我知道她舍不得那些銀子。
於是我把當初從府裏拿出來的首飾還有私房錢都給了她,並且承諾日後若是賺了銀子,都分她一半。
她瞟了我一眼,說:「才不稀罕你那三瓜倆棗。」
我正想反駁,娘話鋒一轉:「這樣好了。你日後成親,把秦相的俸祿分我一點兒就行。」
秦倚哲笑意盈盈:「嶽母說的是,全聽您的吩咐。」
我就這樣被親生的爹娘送給了秦倚哲。
林大小姐與秦倚哲本就無夫妻之實,新帝看她有些本事,是個當武將的好苗子,便允了她遞的和離書,讓林將軍帶著她一同參軍。
新帝自己掐指一算,選了個好日子,也沒問過我的意見,就把我指給了秦倚哲做夫人。
我成婚那日,李之意將椿溪姑娘接回了府。她臨走前,將我先前在醉花樓彈的古琴留在了丞相府,笑著喚我日後記得練琴。
那天晚上,我扶著秦倚哲坐在床上,趁著他還有些醉意,連忙追問:「我和爹娘一開始住的茅草屋是你的?你是不是還和李之意串通了?」
他「嗯」了一聲,環住我的腰不放。
「你從一開始就打算從那下手收拾殘黨?你跟我爹啥時候串通的?不對,你是怎麽認識我的,怎麽會喜歡上我?唔......」
燭火搖曳,他帶著醉意吻了上來。
「噓。」
「阿環不必再問,今夜,我慢慢與你說。」
番外:早有預謀(秦倚哲視角)
01
真臟。
我甩甩袖子,冷眼看著跪坐在地上的先皇。
鮮紅的血匯成一股細流,慢慢地順著腹部向下流淌。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持刀之人,許是料不到一向支持自己的江太傅竟會背叛他。
此情此景,未免有些可笑。我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吩咐身邊人道:「別讓他死了。」
留他一條賤命,將來大有用處。
先皇消失不過月余,秦家扶持新帝登基,改朝換代,輔佐其左右。
江太傅將手上染血的匕首扔在地上,皺眉道:「不妥,恐有後患。」
我輕輕點頭。
「太傅所言甚是。只不過先皇在朝中的黨羽甚多,眼線錯綜復雜,留他一命,為的不過是將暗處的殘黨引誘出來罷了。」
「你的意思是...」
我微微頷首,笑道:「恐怕要讓太傅受苦一陣了。」
太傅輕哼一聲,瞟了一眼桌上選秀的名冊。
「如此看來,老夫還順帶解決了心頭的一件大事。」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眼便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江瑾環。
瞇起眼睛,我俯下身子拍拍先皇的臉,嘲諷不已。
「陛下還真是有眼光。只不過如今,怕是無福消受了。」
他仰頭瞪我,不多時便暈了過去。
02
我與江瑾環相識多年。
不,應是只有我一直在註視她。
從幼時起,我便常常見她趴在別府的墻頭上,歪著腦袋好奇地看來看去。官人們向來不與孩童計較,更何況她還是太傅的愛女。
可惜後來又多了個面生的小子與她一道。
對我,她恐怕只是聽說罷了。
我與她本不可能有過多交集,只是——
江姑娘,實在有趣。
歲末宮宴,她與林將軍的嫡女相談甚歡。京中流言甚多,大多都是捕風捉影,卻能對一個人產生巨大的影響。
尤其是世家小姐或子弟,稍一添油加醋,恐怕便會被對家借著辱了聲譽,甚至向皇帝參他們一本。
江姑娘這人,其實聰明得緊。
她並非醉心於流言,而是敏銳地察覺到江太傅在朝中的境況。多年來,遊走於世家或是市井之中,借著朝中的風向和市井的流言守著江太傅。
朝堂的勢力分布錯綜復雜,當她勾勾手指便能將流言散播出去時,便在無形之中影響著各大世家對彼此的態度。
當真是好手段。
雖然連我都沒放過,但我明白,她是在盡力自保。
秦家日漸壯大,父親囑咐我們須得低調行事,以免惹那皇帝不快,借著莫須有的罪名打壓我們。
母親卻不樂意了:「那便讓這位子換一個人坐罷。」她嗤笑道。
「你如何想?」
父親沈思半晌,最後看向我。
如今的形勢,江家與秦家也不可能聯姻,索性便攪攪局罷。
我作揖道:「母親說的極是。不過...」
「你有何顧慮,但說無妨。」
「務必護住江家。」
父親若有所思地看向我,終是點了點頭。
03
江家被趕出府那日,我差人將李家的二公子綁進了秦府。
「幹什麽幹什麽?我啥也沒幹,我對新帝忠心耿耿!」
李之意被秦家兵推搡著進了正廳。我坐在主座上,肆無忌憚地打量著他。
「久仰李公子大名,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李公子可否出手相助?」
李之意呸了一聲,說:「我憑什麽幫你?」
我示意他坐下,淡淡一笑:「就憑我能將椿溪姑娘帶出醉花樓。」
醉花樓,本就是秦家的地下產業。
他瞪著眼睛不服氣地盯著我,嚷嚷道:「我為何要相信你?我還有急事,先告辭了。」
說罷,李之意便著急忙慌地向外跑。
守在門邊的秦家兵一擡手,便將他攔了下來。他一屁股摔在地上,不小心碰到了腦袋。
我有些厭煩地嘆口氣,面上卻仍是耐心道:「我知道你想去尋阿環姑娘。」
他猛地回頭看我:「你想對江家做什麽?」
「沒做什麽。」我搖搖扇子,「只是想護著他們罷了。」
李之意半信半疑,道:「你為何要幫江家?」
「因為阿環。」
話音剛落,他眼裏的敵意便消失了。
我將他扶起來,低聲道:
「有勞李公子。」
04
新帝登基不久,朝堂局勢不穩,我並無泛舟遊湖的半點心思。
只是聽李公子說,阿環近日在打聽我的動向。
如此,遊湖倒是件有趣的事了。
春寒料峭,阿環穿成那樣,也不怕感冒。
她唱歌實在有趣,我實在壓抑不住,輕笑出聲。
許是我過於心急。她在丞相府待了許久都不曾來尋我,我單單扣了她一人的月俸,等著她氣呼呼地來找我理論。
誰知道這一鬧,便把阿環氣跑了。
李之意這人倒也精明,心裏念著椿溪姑娘,生怕我反水,將阿環哄去了醉花樓。
左右都在我手中,倒也不必心急。
只是,還是忍不住想見她。
「我與姑娘一見如故,今日便跟著我回府吧。」
阿環站在台上,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肩膀有些發顫。
是我鬧得太過了嗎?我有些發楞,放下茶盞淡淡道:「早聞椿溪姑娘琴藝了得,果然名不虛傳。正巧府上缺個教習琴藝的先生,煩請椿溪姑娘也跟我一道回府吧。」
再一望去,她的臉色果然好了不少,我也便安心不少,吩咐身邊人去備好馬車。
回到府中,管事見我帶了人回來,打趣道:「我說主子今個兒看上去心情甚好,原是又帶了美人回府。」
我看向後院的方向,輕輕地搖搖頭。
「這次帶回來的一個姑娘,是你的老熟人。」
管事一楞,有些不明所以。
「去吧。你知道怎麽做。」
我笑著指向身後的馬車。
所有的所有,都是早有預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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